“好啊!好啊!”命根,小琴一叠连声表示赞同。
“叭!叭!叭!”三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异口同声地大叫:“三月六日,郑州火车站,不见不散!”
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命根坐在长途汽车上,呆呆地望着窗外出神,路旁“干枝根根叶自飘落”的杨树飞速地向后飞去……
自从和冬梅、小琴在郑州长途汽车站分别后,孤独就开始环绕在他的左右,不由自主总是想起和两个如花的姑娘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冬梅,忧郁而美丽,落落又大方;小琴,活泼可爱,单纯善良。回忆当初,三人同甘苦共患难,相互扶持,彼此帮助的真情真义在如今你欺我诈,勾心斗角的时代是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难能可贵,多么的刻骨铭心呀!
可是,命根还来不及去一件一件的回忆,一件一件的难忘,另一种新的愁绪就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的重新把他包围,随着山头的夕阳越落越快,命根知道,离家已经越来越近了,三年未与父母相见,三年背井离乡,三年他乡寻梦,三年大好时光,三年一事无成,三年落魄返家,三年啊……想着想着,心中就响起一个声音:
“壮志未酬空手归回,无脸再见父老乡亲!妈!妈妈!可怜的妈妈!你是不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充满希望的命根会落魄而返,空手而归?奶奶啊奶奶,你是不是每天都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盼着渴望见到你的孙孙?看完了之后又充满了失望和疑问,人群中怎么没有我的身影?小妹啊小妹,你会不会怪哥哥言而无信,是一个连书包都给你买不起的窝囊废?”想着想着,命根的眼睛就湿润了,轻声吟道:“一腔追梦激情好比竹篮打水上山峰,一场欢喜一场空!满肚愁怨谁人懂?”
同一时间,一辆客车呼啸而来,在一个小村庄旁缓缓停下,走出风尘仆仆的小琴。
她一下车,就被呈现在眼前的一幅美丽无比的乡村晚景给惊呆了:夕阳的余辉斑斑点点洒在鳞枥栉比的瓦房上,平房上,楼房上,从那高耸树梢的烟囱里冒出一股股又白又浓的轻烟,在空中变幻出各种美丽的图案,似乘风飞龙,如狂舞金蛇,像朵朵月季争相怒放,比家羊户牛还要鲜活生动……
小琴兴奋的几乎无法呼吸了,深深的长长的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大声喊:“爹,娘,我回来了!爹,娘,你们的女儿小琴回来了!山草,河鱼,你们的好姐妹小琴回来了!”喊完了,走到旁边一条潺潺的小河旁,静静地坐到一块突出的大石头上,从口袋里掏出小木梳,沾了一点水,把披肩的长发重新梳成了两条粗乎乎油光光的麻光辫,左右各一,听话的垂在胸前,这使她更加动人了……她得意地以水为镜左看看右照照,猛然发觉满脸的胭脂和嘴上的口红,大惊,焦急地自言自语:“天啊!父亲瞧见我这胡哩花哨的模样不打断我的双腿才怪!山草,河鱼,兰花她们也该笑话我了!怎么办?赶快擦掉!”说完,就去口袋和包包中寻找可以用来擦的纸巾,无奈她翻了个底朝天,一张纸也没有找到,苦恼地坐着,烦躁地想着,过了一会儿,福至心灵,“有了!”只见她拿起衣袖用力地擦起脸上的胭脂,再对着河水照一照,确信干净之后,伸出舌头反复舔去嘴上的口红……
再说冬梅,一下车,就激动的用黄梅调清脆地唱着:
“当初大鹏翅展冲天去,
如今归心似箭回巢来。
在家千日苦酸都是好,
出门一时金窝也不暖。
雨猛风狂翅折身心痛痛痛……
土屋温暖所有伤痛散散散……
唱着唱着,忽然想起年迈的父亲,三年未见,不知他老人家现在是什么模样,虽然父亲每次在来信中总是说自己一切安好,但是,从信中零弱的笔迹和模糊,冬梅总是觉得他老人家一定有什么苦衷隐瞒着自己,不愿让自己担心,心里想着,嘴里就轻声哀唱:
“小白菜呀叶儿黄,三两岁就没了娘。
尝千苦万难,父女俩心相连。
既当爹又作娘,十冬腊月把梅护。
没娘虽然苦,有爹也幸福……
哎!有爹也幸福……
爹爹为我做饭吃,我为爹爹洗脏衣。
我去高山把羊放,爹割青草来喂猪。
没娘虽然苦,有爹也幸福……
哎!有爹也幸福!
哎!白菜常把我羡慕,她哪有我真幸福!
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黄昏时分,命根妈端着一碗稀饭向堂屋走去。竹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声怯怯的颤颤的呼唤同时传来:“妈!”
命根妈攸然回头,惊喜交加地一声欢呼:“根啊!”三步并做两步伸开双臂冲过去圈住命根,用手捧起他的脸,狠狠亲了一口,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几乎是泣不成声地说道:“根儿!根儿!我的命根!朝思暮想,早也盼晚也盼,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分别三年,妈觉得有三十年那么漫长!你可好啊?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啊……”
命根被她抱的几乎不能呼吸,却不得不轻轻推开她,艰难的,碍口的,不好意思的,十分难为情的,小小声的说:“妈!拿五块钱付给外面的三轮车主!”
“啊?”命根妈稍稍一怔,擦干眼泪,一叠连声地说道:“好!好!我这就去!你快回屋!你快回屋!”
“啪!”命根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对自己满腔仇恨,对妈妈一肚歉意。
命根妈出去付了钱,再次紧紧拉住命根,兴奋地嚷着:“怪不得那喜鹊鸟今天一大早就在咱家门前‘喳喳,喳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在报喜铁心肝宝贝儿命根要回来了!哎!对了!根儿,你饿不饿,妈给你烙几张香油煎饼,再烧两碗鸡蛋糖茶,你看行不行?”
命根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有无功而返的惆怅和凄凉,低着头轻声说:“我不饿!哎……妈,现在是冬天,怎么可能有喜鹊嘛!麻雀还差不多!”
命根妈心情很好,开心地说:“管他是喜鹊还是麻雀,反正是报喜的鹊儿就对了!”
“我爹呢?”
“串门子去了!”
一月如钩,命根家的那棵枣树顶端不知是什么鸟筑了一个小巢,冷风吹,几只雏鸟就争先恐后躲到母鸟那温暖宽敞的丰羽满翼下面去了……
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回家已经五天了,冬梅猜的没错,她那即当爹又作娘的父亲是有着许许多多的苦衷。身染中风恶疾,行动不便,这些痛苦在信中一字不提,将她隐瞒。冬梅这才明白信中字迹模糊,是因为老父思念女儿而忍不住老泪纵横,字迹零乱无力是老父在和病魔做着艰苦的斗争。
冬梅觉得自己真是不孝极了,暗地里将自己骂了几千次几万次。家中一贫如洗,无钱为父亲治疗,为了能够尽孝,更为了减少老父的痛苦,她秉烛夜读,从一本古老的医书上获得一个治疗中风的偏方,就爬山上岭挖齐几味草药,又借来一个小药罐,细心煎熬成汤药,一日两次为父亲精心调养治疗。
父亲看着冬梅双手条条血迹,脸上道道灰尘,苦口婆心劝她不用白费辛苦,说自己这是绝症,什么也治不好。冬梅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哭泣,哭完了带着泪痕再去挖药,煎药,喂药……
夜晚,父女俩谈心聊天的时候。父亲常常提到一人——大宽。大宽,冬梅对他是充满歉意的,三年前,自己只说让他等自己一年,可是,斗转星移,时光任冉,不知不觉,已是三年,本想这三年中许多事情都会改变,没想到,大宽对自己的一往情深还是没有变。自己在外漂泊三年,大宽居然苦等三年。到家的第三天,大宽就提着烟酒粮饼登门相见,四目相对,默默无言……为了不耽搁大宽的美满姻缘,也为了和命根、小琴三月相会继续北上寻梦,冬梅含泪退回大宽的礼物和五千元彩礼,大宽咬住嘴唇默不作声,走时,回头说了一句:“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冬梅,无论多久,我都等你!”冬梅极目远眺他宽大的肩膀渐渐模糊,泪水夺眶而出……(注:关于冬梅和大宽的这段情,牵线红媒居然是一首安徽黄梅小调《对花》,个中原由,详细情节请阅读“起点中文”《漂之梦》第一部《初出茅庐》!)
这天早上,冬梅照例煎好了药,吹凉了端去喂给父亲。她推开门,轻声说:“爹,喝药了!”一抬眼,大吃一惊,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薄薄的刀片,用手紧紧握着,使劲放在手腕处,此刻,刀片已深嵌在皮肤里,鲜红的血液正汩汩而出。
“啊!爹!”冬梅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喊,手中的药碗“啪”的应声落地也全然不顾,飞扑过去,一把抢过刀片,死死攥在手中,鲜血就从她的手缝里流了出来,全然不顾,痛喊出声:“爹!爹!你好狠的心啊!冬梅……冬梅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失去你,我这唯一的亲人,我也不想活了!”说着,撕破被单,紧紧裹在父亲的手腕处。
冬梅爹咳嗽几声,费力地说:“梅!我的闺女!爹对不起你呀!爹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和负担,不想成为你和大宽的麻烦啊!‘一死百了,无挂无牵!’,可是,我最大的牵挂还是冬梅你呀!你要答应爹,和大宽好好过日子!啊!”
“爹!我什么……都答应你!”冬梅哽咽着:“可是你也要答应冬梅,不可以作践生命!”
冬梅爹并不答话,只是发出一连串大咳,许久,又说:“冬梅,你娘死的早!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如今爹已经是风烛残年,自知时日不多,唯一期盼的就是你能有一个好的归宿,能有一个可靠的男人托付终身就行了!大宽,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三年离家,他苦等三年,人家的一片挚情更是令人感动啊!这三年里,如果不是大宽如儿一样照料,爹可能早就化为一坯黄土了!所以,他不仅对你有感情,也有恩情啊!爹知道,你有理想有抱负,你独自一人在外吃苦受罪爹爹都能够体会,父女连心啊!可是,在农村,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孩整天在外漂泊流浪是件很丢脸的事!你明白……吗?咳……咳……”
“爹!你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冬梅急忙为父亲捶起后背。
冬梅爹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伸出手握住冬梅的手,再说:“冬梅,请不要怪爹乱点鸳鸯谱!我知道,你一点也不赞成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我也知道,三年异地而处,你和大宽缺乏很多方面的沟通,包括感情,但感情这东西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就像我和你娘。当年,你娘嫁给我的时候,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死不愿意,后来一结婚,过得不挺好!”他说着,脸上就洋溢着幸福的笑,沉浸在一片美好的回忆里……许久许久,叹了一口气,无限凄凉地说道:“如果不是那次‘金钗事件’,你娘……唉!不说了!扯远了!冬梅,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