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那位老态龙钟的婆婆不是别人,就是年仅十八岁的命根,他长的虎头虎脑,唇红齿白,十分的好看,此刻他惟妙惟肖地表演着,声情并茂地演唱着。他一边唱一边观察着人们的反应,看到预期的效果,唱的更加卖力了,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又要面临一场暴风骤雨了。
在命根尽情演唱希望用生活中的故事来感化那些不孝子的时候,命根妈正在自家院子里汗流夹背地收拾着小山般高的花生秧。命根爹则在屋里的竹椅上休息,可惜天公不作美,热的十分难受,蚊子和苍蝇也不知趣地一块赶来凑热闹,实难做一个好梦,烦燥地摇动手中的大蒲扇,一边驱热一边撵着该死的蚊蝇。
“他爹!起来咱去把公粮交了!快点!”命根妈边喊边双手不停地剥着花生,剥了一会儿,不见有丝毫动静,起身毫不客气地叫道:“他爹!他爹!命根他爹!是不是又想让我把你妈背到脊梁上晒呢!啊!”
终于,命根爹极不情愿地起了身,却仍然睡眼惺松,哈欠连天。走到门口,顺势往门口的板凳上一坐,点了一根烟美美地吸了一口。
“喂!我说,有些人怎么就是给脸不要脸呢?你睡觉我干活?我问你,女人是不是该死?”
“你就别嚷嚷了!我这腰都快累断了!”
“快断了!嗤!我还不是和你一样下地?你娃儿呢?命根呢?让他把那七八袋小麦搬到车上!根啊!命根!闫命根!咋又不见人了?是不是又去村委会那块了?去把他给我叫回来!”命根妈找不见命根,不禁气势汹汹。
“娃儿才十八岁,把他使伤了咋整?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哩!”命根爹三十一岁才有了命根,也算是晚年得子,所以处处维护自己的心肝宝贝。
“行了!行了!巧使哩不轻!你不去我去!”命根妈狠狠扔掉手中的花生秧,夺门而去。
村委会这边,命根在后台聚精会神地画妆,还忙里偷闲和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开着玩笑。
闫俭画着眉毛说:“哎,命根哥,听人家说,好象你老妈十分反对你搞这些唱戏的活动,是吧?”
“谁说的?我妈是一个开明伟大的女性,她十分的赞成我搞这些富有教育性的节目!”命根头也不抬地答。
“是吗?在去年‘人勤春早’的春会上,你的屁股被谁用刺条打的像开花一样?啊?”正在给闫检梳头的闫晓也忍不住笑嘻嘻地插嘴。
“你给我闭嘴!忙完再收拾你!”命根半羞半怒。
“嘻,嘻,嘻!”闫晓冲命根扮了一个“不敢了”的鬼脸,急忙转移了话题。“快听,三婶唱的多得劲啊。”
不错,台上的三婶正眉飞色舞,声情并茂的唱着:
“计划生育好!计划生育妙!人人都要响应党的号召!
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少生孩子多种树;要想发,少生孩子多养猪嗨,少生孩子多养猪。”
看戏的瑞三姑眼尖,扫眼看到命根儿妈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唯恐天下不乱,急忙火上烧油:
“哟!哟!哟!我说根他妈,瑞他婶,你也来看戏呀!怎么不早点来?刚才命根儿那精彩绝伦的戏码你没看到好可惜!不过,自己的孩子会这一出,回到了家可以唱给你一人听,啧!啧!啧!好福气呀!”
瑞三姑刚才听到命根那一番“老太太如泣如诉道儿女不孝”,感到众人的目光都射向了自己,觉得命根就是含沙射影说自己不孝敬公公婆婆,于是便怀恨在心,就把气撒在了命根儿妈的身上。
命根妈也不是省油的灯,听出瑞三姑话中有话,便不冷不热,挤鼻子弄眼的回敬道:“好福气?!我哪有你的福气好!我的‘命根’只会唱戏,你的‘命根’小男三只手都可以挣钱!,眼气人哟!”
瑞三姑脸色铁青地看着命根妈走向后台,撞了一下身边的五嫂,小声道:“他五嫂,马上就有好戏看了!名字就叫《三娘教子》。瞧好了!”
话音刚落,从幕后跑出慌里慌张,妆也没来得及卸的命根,后面跟着怒火冲天的命根妈和闫俭等好言相劝的人。
瑞三姑想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急忙跳起身子起轰:“我说主角,大家想看一出《三娘教子》,你们怎么偏偏上演《孙悟空掉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
“什么意思?”五嫂嗑着瑞三姑送给自己的花生,不解地问。
“红脖子红脸红屁股!”瑞三姑心中想着终于抱了“被辱”之仇,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命根一时还曾会意,看到闫晓作手势指指自己的脸,这才想起脸上涂了粉和胭脂,刚想回敬瑞三姑一句,抬眼看到母亲正四处找着顺手的东西,看到桌上放着一个水壶,想也不想一把抓了过来,举过头顶就要砸向自己。
“我叫你不务正业!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争气哩东西。”命根妈恼怒地喊。
眼看母亲手抛壶飞,想像力丰富的命根大惊失色,眼前马上浮现出自己如果中“壶”那惨不忍睹的情形,脸上急忙赔笑:“妈!亲妈呐!你可看清楚了!那水壶呀,是村委会的,摔坏了,可是要赔的。一个水壶十五块,你捡三天辣子也不够呢?”然后又抠着指甲小小声的嘟囔:“虎毒不食子!妈你再狠也不想把命根的脸烫个稀巴烂不是?”
“我……我……”命根妈一时结舌,放下水壶,仍感不解恨,实在找不着东西,脱下鞋子砸向命根。
命根由于在抠着指甲压抑内心的不安,母亲的脱鞋举动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于是便不偏不倚被打了个正着。
众人哄堂大笑。众目睽睽之下,命根又羞又急:“干啥呢?不怕别人笑话!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非让我像你和我爹面朝土地背朝天,一天到晚拔坷垃干一辈子你才乐意?!”
“跟我回家到镇上交公粮!”命根妈怒气不减。
“回就回呗!”命根无可奈何只好投降,刚走几步,想起什么急忙折回走向话筒:“各位你老乡亲,兄弟姐妹,演出到此结束,要知后事如何,明天继续分解!”
“走!”几乎气晕的命根妈气急败坏的吼道。
《漂之梦》之《初出茅庐》第二章
一辆八匹拖拉机从远处缓缓驶来,扬起一阵灰尘。车上坐着命根一家。
命根妈擦擦脸上的汗珠,抬头看看似火的骄阳,解下自己的草帽给命根戴上。
“哎呀,我不热!不想戴!你自己戴吧!”命根推过母亲递过来的草帽。
“啥你妈那个脚!真不着实!老子都不知道热不热!给!快戴上!”命根妈强行把草帽给命根戴好。
命根一阵感动。
“咋了!不拿水壶砸我了!心疼我了?!”
“老子打你也是为你好!你成天蹦蹦闹闹,唱唱跳跳有个啥用!不当吃不顶喝哩!你看人家小山,在广州的鞋厂,一个月一千多!”命根妈叹了一口气说。
命根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是!是!是!你老说的对!”心里不禁涌起一些感慨:“难道一切都是理想惹的祸吗?我错了?”
“嘀……”一辆八匹急驰而来超过了命根家的八匹。
“你能不能开快一点儿?去晚了,人一大堆,挤死个人!”命根妈又把茅头指向了命根爹。
“别在那没事找事,无风起浪了!有本事你自己下来开!”命根爹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你就会这一式!胡搅蛮缠!无理辩三分!”命根妈毫不示弱。命根唯恐“火山爆发”,急忙打断母亲:“哎呀!妈!你就别唠叨了!我爹他刚会开车,开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你小子别插嘴!看看人家老四和你一般大,开车开得又快又稳,谁像你?摸都不摸一下!成天就知道扯着嗓子瞎胡吼!”
“嗤!”命根十分不屑,“我说老妈,俗话说‘浆糊多了不粘’,‘糖多了不甜’,至于‘教训多了就会适得其反’!再说,人各有志嘛!”
“我和你爹晚年得子,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可是你……”命根妈说到伤心处,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命根于心不忍,急忙帮母亲按摩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妈妈!你别这样!行!我听你话,过完这个暑假就到郑州去学电脑!啊!别哭了好妈妈!学会了电脑就可以挣钱养活你和我爹了!”
“这还差不多!”命根妈泪痕未干,嘴边已有笑意。
命根看着破涕为笑的母亲,想到明天不知道会怎么样?未来也是一片迷茫,呆呆地望着远方出神。
车轮转动,命根一家,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交公粮的地方。只见人山人海,车如流水,人们干得热火朝天,一袋袋硕大丰满的小麦倒进了仓库,远远看去像一座座小山,背着小麦的命根忍不住跟着喇叭中的音乐哼道:“咱们劳动人民有力量嗨咱们劳动人民有力量嗨有力量……”看到母亲投过来不满的一瞥,赶紧闭紧了嘴巴,却仍然在心里唱道:“有力量嗨有力量,你不让唱我偏唱嗨我偏唱……”
交完了公粮,命根一家便往回赶来。
百无聊赖的命根发现在一个岔路口新开了一家饲料代销处,随意的念道:“你我发财饲料代销处,一袋9。5元……有意思。”
命根妈一听喜上眉梢:“他爹停一下!我下去买一袋猪饲料,反正咱车也来了!”
“回家买吧!太热太累了!不想停!”命根爹十分不耐。
“走吧!妈!不就相差5毛钱吗?真小……”命要看到母亲警告的眼神,硬生生吞下了“真小气”这句话。
命根妈站起身子:“5毛钱咋了?够你吃两个馒头呢!”
命根转过头去佯装听不见,过了一会听不到母亲的唠叨声,转头一看,不见了母亲,心中不由一紧,急忙跑到车尾一看,大惊失色,魂飞魄散的大叫:“爹!爹!停车!快停车!我妈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