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潇《推垂柳》(2 / 2)

“粥好了,我今早去外面买了几支莲蓬,跟一些点心。”

伊面上一层薄汗,正慢条斯理地给荔枝剥皮去核。小桌上的瓷瓶里插着四五只翠绿的莲蓬,两只已被掏空;在桌子中央,齐齐整整摆了一盒很漂亮的糕点,旁边是一袋子蜜枣。

小侠再进来时,三碗莲子粥围成圈放在桌上,热腾腾冒着白气。他一见半花容终於醒来,还与义父一同陪他用膳,很是开心。粥很甜,糕点里面包了鲜咸的肉馅,白莹莹的荔枝清凉又爽口。

本来,半花容不醒,潇潇又不大提起他,小侠满脑疑问无处解答,只好憋在肚里;现在半花容醒了,小侠便按捺不住,问他是谁,是义父的什麽人,是如何找到这儿的。半花容回答他时摆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声音轻巧,让人觉得伊是值得信任的。伊说自己是潇潇的结义兄弟,是好朋友,只是自己做过很坏的坏事,使潇潇伤透了心;如今再不会做这样使人後悔之事,一心想陪伴他们。

至於如何找到这儿,是觉得这里很美,可算是巧遇。

於是小侠看向潇潇,向来少语的人在听完後既不否认也不赞同,拆开那袋蜜枣,取出黄澄澄一粒塞进小侠嘴里。

事後,半花容没有向潇潇解释他的回答,而潇潇也未跟半花容讲他刻意忘却的过往。这位不速之客除了占用称为“客房”的所在外,并不曾对两人隐居山脚的生活产生多大影响。添了一人,平静的生活依然这样过下去。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某天的一大早,小侠得了准许,吃完早餐便开开心心地采摘新鲜果子去了。他出门时背着大大的箩筐,听了好几遍两个大人的嘱咐,然後一下子消失在茫茫绿色中。

潇潇想着蹦蹦跳跳的小孩跟箩筐,忽然又很想钓鱼,於是他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桶,放到湖边。他本来还该拿钓竿,但原来的钓竿被他上次钓鱼时不小心电得黒脆脆,碰了就碎,只好左看右看找了根看起来很直的粗木杆。

真是奇怪,为什麽钓鱼会把鱼竿弄得这样惨?

半花容之前好奇问过他,结果得知他钓鱼根本不是用钓的,而是把钓竿当电鱼棍使:

站在湖边,右手拿竿,等鱼一咬钩就滋啦滋啦通电;可怜的鱼在水里连扑腾几下都难,直接翻了肚皮。上次是他分心,电放大了,导致鱼竿变成碳棍。

乾的不好通电,光秃秃不好钓鱼。潇潇将新钓竿浸湿,随便系了根线,再捣鼓得像是可以钓鱼的样子,就一甩钓竿开始等鱼。

半花容第一次路过时桶里只有两三条小鱼,焉头巴脑的,跟死了一样;第二次路过时,多了两条差不多小的鱼,之前的鱼则是把肚皮翻回来慢慢游,脑子可能还不是很清醒。

终於,在第三次,湖面上浮出一块很大的鱼肚皮,一经对比那桶里几条小鱼简直是牠的曾曾曾孙或者曾曾曾孙女。这条肥大的鱼立马被提溜进拥挤的木桶,清醒的小鱼几乎没地方游动,又急又呆地在大鱼身边打转。

收杆。

大鱼因为身子大,脑子也大,醒得比那些小鱼快多了,没等银亮亮明晃晃的刀子将自己开肠破肚便精神起来,把曾曾曾孙和曾曾曾孙女甩得东倒西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潇潇接过半花容递过来的手帕擦擦溅到脸上的水,把不停挣扎的胖鱼再度电晕。

嗯……这麽一条鱼,做什麽菜好呢?

“这是什麽鱼?”

潇潇突然问他。

半花容从来没研究过什麽鱼叫什麽名字,只知道吃起来都有刺,处理的时候都很麻烦。他打量着这条一动不动的鱼,眼睛很大,身子很胖,长得挺像是他以前看过的“富贵有余”这类题材的主人公。

“是……桂鱼吧。”

听说桂鱼是吃肉的,怪不得刚刚尾巴甩那麽起劲,原来不是在抽打曾曾曾孙和曾曾曾孙女。

潇潇点点头,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答案是对是错,但这个答案很合他意,因为他脑子里刚刚蹦出来一道叫“松鼠桂鱼”的菜。

他把菜名报出来,半花容眼神诧异,问他:

“你真要做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实半花容想问的是“会不会”,毕竟松鼠桂鱼是一道很有名很麻烦的菜,这种东西应该出现在饭馆子里,潇潇什麽时候做了厨师?

潇潇嗯了一声,举着寒光凛冽的刀开始处理晕乎乎胖鱼。

半花容见他熟练地对付周身残余滋啦啦电流的鱼,神色复杂,终於走进厨房去准备做松鼠桂鱼的一堆配料。他把红圆的番茄切成番茄块儿,又捣成番茄酱,记起小侠说义父曾经自创过一道名为“花好月圆”的菜:将胖头鱼的鱼头剁下,放在盘子中间;然後从侧面把鱼身一刀两断一分为二抽掉中间的鱼刺垫上几片生姜,鱼皮则是微微切离边缘削成波浪状;最後淋上乱七八糟的酱汁,全部放到锅里蒸熟。那时潇潇端出这盘花好月圆放到餐桌上,平静的脸跟盘里狰狞的鱼头形成怪异的对比;只是这样还算不上奇怪,但潇潇觉得鱼尾巴得换个位置,於是切断鱼尾塞进鱼嘴,说是花蕊。

半花容努力想象那道菜是什麽样,是哪里花好又哪里月圆——松鼠桂鱼是会变成哪里像松鼠呢?小侠告诉他这种卖相奇特的菜潇潇做过不少,他感觉潇潇只是想把鱼弄得奇形怪状才会做松鼠桂鱼。

可是听起来还蛮有创意,说不定真正看到时自己会赞叹一句奇思妙想十分漂亮,特立独行别出心裁。他来这儿之前没见过潇潇做饭,他还以为潇潇不用吃饭。

人都要吃饭的,人怎麽可能不吃饭?

潇潇真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做菜都仔仔细细设计造型。

真伤心,潇潇之前做的菜他一个也没见着。

再捣就成番茄汁了。他终於停下手,去干点别的。

潇潇处理好胖鱼後,又经过七七四十九或者二二得四道工序,成功做出张牙舞爪的造型,扔去锅里炸一炸又捞出来,就剩淋上酸甜的酱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酱汁红艳澄亮,桂鱼金黄酥脆;二者相配,照理说味道不会差到哪里去,看来这道松鼠桂鱼做的十分完美。

只有两个问题:其一,盘里的东西,怎麽看都不像是松鼠桂鱼,怎麽看都像是活吞八爪鱼後肚子被触手戳开还盖了层血的狰狞鱼屍;其二,菜做太早太快小侠却还没回来,等他回来鱼都凉透了。

潇潇正欲去寻小侠回来吃饭,便见老熟人傲笑红尘提着两包方方正正的东西风尘仆仆往这儿赶,看着有些忙碌。

傲笑红尘经常来看望小侠,每次都带着几本书,说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定要好好读书多学知识,道义事理拢存心中;不出意外的话,这孩子长大後会变成伟光正的大好人,将来帮他的曾祖父维护武林和平,变成大英雄。

不管他以後会怎样,只要别像他的父亲跟爷爷那样,都是好的。

傲笑红尘进门时先看到的是半花容,伊见了他居然还问好,半点都不认识他。潇潇作了十分简短的说明:死过一次,记忆残缺。

永远一脸伟光正的人并未多想,把两个包裹放在桌上,得知小侠还未回来,便先告辞,言他尚有些事要处理。这时他一眼看到没端上桌的那盘鱼,本来就习惯皱着的眉毛几乎拧作一团:

“这是……”

“松鼠桂鱼。”

松鼠桂鱼是长这个样子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傲笑红尘虽仍有疑惑,也点点头作了然状,准备离去。

行至不远,忽被人喊住,原来是半花容不知怎的追上来了。

“不留下来陪小侠用午膳吗?”

傲笑红尘见伊笑吟吟站在树荫下,神色同语气皆跟从前一样,未曾变过分毫。

他摇头,说道:

“不用,你们要照顾好小侠。”

说完他便走远了。这句话本是忧心嘱托,但对罪魁祸首说出来,实在让人不知摆出什麽姿态才好。

数年过去,依旧是谁也猜不出半花容想做什麽,伊心思如海底乱针。

金小侠跟着潇潇回来,箩筐里装了满满冒尖儿的青李紫桃,还有各种鲜艳漂亮的果子。他刚进门便瞧见桌上两包礼物,兴冲冲问半花容傲笑义父是不是来作客;伊答傲笑红尘有事先走了,小孩瘪瘪嘴,随即就想拆开白色硬纸做的外层。

“先吃饭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潇潇将包裹收起,放到一边,还算热着的松鼠桂鱼也被摆到了饭桌中央。

刚刚还活蹦乱跳很有精神的小孩猝不及防被吓得抖了一抖,对着盘中颇血腥残暴有张力的鱼张张嘴,又闭上,再张开:

“啊,这个造型是……雕的像真的一样!”

“这是你的好义父特地为你准备的松鼠桂鱼,快尝尝呀。”

半花容笑眯眯地给他递筷子,潇潇则是一句话不说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丝丝期待。

筷子碰碰弯曲的触手,碰碰崩裂的肚皮,鲜红的酱汁粘上筷尖。可能是看出他动作缓慢迟疑,潇潇忽然说这只是一条鱼。

喔……他当然知道这是鱼。

义父也知道这玩意儿看起来不像鱼吗?

还好他早就习惯了义父的心血来潮跟诡异审美,像这样的创意菜他已吃了不晓得多少盘,知道都是色香味占後两位的佳肴。

忙活一上午,腹内空空饥肠辘辘,小侠直接夹了一只冲自己扭曲的鱼肉触手埋头苦吃,边吃边说好吃好吃你们也多吃点;他中途听到半花容夸赞潇潇此松鼠桂鱼奇思妙想十分漂亮,特立独行别出心裁,言语中恳切真诚全然出自真情,不像假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半花容说伊与潇潇是志同道合的好兄弟,果然如此。

他以後会吃上更多创意菜。

——————

半花容来时穿的是女装,来後也习惯天天往脸上涂脂抹粉,说话轻轻柔柔还随身带着块小手绢儿,潇潇见惯了,小侠却很好奇:他不知道男人为什麽扮女人,半花容是喜欢扮女人,抑或原本就是个阴阳人?

他倒从没把半花容认错成女人,毕竟半花容虽不是魁梧大汉,也绝不是弱柳扶风,身形跟义父差不多,完全是个男人。

可是哪有男人要求小孩子喊他“姐姐”的呀!

潇潇是义父,半花容是义父的兄弟,那小侠就可以叫他伯父或者叔叔,前面再加个“半”字就好;然而半花容一听到小侠喊“半伯父”就摇头叹气,摸摸他的脑袋,嘴里念念有词:

“哎呀,听起来好像半个伯父,真不好听,还是叫我半姐姐好了。”

“这,半姐姐听着也……”

“那你就叫我花容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总之是让人喊他姐姐就对了。

“花容姐姐,你,呃,你是男的吗?”

“当然。”

半花容如愿以偿,很是受用,笑眯眯地拿了块甜糕给小侠,被潇潇截胡:

“会蛀牙,少吃些。”

他顺便咬了口糕点,甜甜腻腻的,需要配上杯茶。

“就叫伯父。”

花容姐姐最终还是当了伯父,伤心地用手绢擦擦不存在的泪水,接着像是发现了什麽似的“咦”了一声:

“这儿怎麽裂开了?”

小侠的右臂袖子细看下有一道裂痕,约摸两个指节的长度,被歪歪扭扭的针脚掩着,缝的不牢固,开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之前被树枝划拉的,义父帮我缝上了,什麽时候又裂了呢……”

半花容摸着这道裂痕,转脸看潇潇,眉眼带笑,跟小侠说让他再缝补一下。

潇潇被他这麽瞧了一眼,浑身不自在,默默把剩下的糕点吃完。他记得自己把那道口子缝成什麽样儿,他压根不会飞针走线镂月裁云,能在布上留几个针脚就已经很难得了。

没办法,衣服破了要缝,小小一个裂口犯不着找裁缝,他就只好自己动手。

晚上小侠换了衣服,半花容便寻得针线来缝补。伊坐在床边,烛火明亮,却难照清细针白线,於是伊将蜡烛放近些。

屋里不只半花容一人,还坐着个虚心求教的潇潇。他想看看半花容是怎样缝,以後他也会缝得好点。

半花容熟练地穿针引线,将原先松散的细线拆开,改成细密整齐的针脚,故意放慢了动作让潇潇能够看清。

从前伊为了潇潇装作女子打扮时,一道把女红也学了,无聊时可绣点花花草草打发时间。男子习女红实为罕见,更有人言其为不齿;伊是否也为人所不齿呢?

潇潇为了这个小孩儿来跟伊学缝纫,他是自在天女之子——那是谁?潇潇不说,只在他们相逢那日提过一次,之後再未有言语。

半花容猜此女是被自己所害,不然潇潇不会以她的名字拒绝自己。银针刺入柔软的布料,从另一处穿出,带着截丝线,反复了多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既然潇潇不告诉他,他就不问。半花容也许做过坏事,但现在他什麽也不记得。

半花容歪头瞥了眼潇潇,见他一句话不说只盯着自己刚补上的针线痕迹,想到他是如何穿针引线,如何缝缝补补,又是如何仔细小心,不由得笑了出来。潇潇不知伊怎麽突然笑了,将眼睛从针线上移开看伊,露出点疑惑的神情来。

“我想到你小心又认真的模样了呀。”

半花容呵呵笑着,将线头剪掉,然後翻看衣服上还有没有其他破损。确认就这一处後,伊收好针线,再叠了衣服,放到墙边衣篓里。

其实,伊想问潇潇,今後我会一直在这儿陪你,衣服由我缝便好,你可以不用做这些,你何必要做这些?伊终究没问,伊心中已有答案。

“潇潇。”

伊小声唤道,听的人便抬头看伊,等伊说下一句。

“我还是觉得你从前穿的那身黒色好看,明日去买几匹布,我为你做一件衣服,好麽?”

潇潇本欲拒绝,但半花容就这样直勾勾看他,眼神中居然有一丝乞求,让他将拒绝的话咽下,只得说了句:“谢谢。”

“呀,生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半花容掩唇一笑,心情愉悦,已经开始想要买什麽样的布料来做衣服了。

——————

夏去秋来,燕去燕返,又是多少时日过去。

当半花容终於确认潇潇已然接纳自己时,便向潇潇告白了。

他既没有得到拒绝,也没有得到回应。但是,潇潇没有让他离开。他们都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过着有些太闲了的日子。

外面是很美的蓝天,云彩如烟,微风徐徐。他下定决心诉说的爱意,於潇潇而言,也像这风,一阵过去,无踪无迹。

“我昏迷三日,那三日我一点意识都无,像烟雾般快要散去。但我还是醒过来了,是你救活了我。我去寻你,你正睡着。”

“我害怕你就这样一睡不醒,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潇潇又是沈默。他没有合适的答复,便习惯不去说。在这样的宁静下,风吹过草叶的声音,鸟啼叫的声音,都愈发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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