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2 / 2)

是无足轻重的“又一次”。经过的,早已被记录;将要发生的,也明明白白

地写在书上,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呢?

然而,当怀孕测试剂上准确无误地出现“十”

号,我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拿起电话,把正在大洋彼岸出差的他从梦中唤

醒,神秘而骄傲地通知他准备做爸爸?当我第一次在超声波屏幕上,辨认出

腹中胎儿的轮廓,第一次通过扩音器,听到它快速而有力的心跳,我为什么

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

当我翻遍衣柜,找不出一条穿得下的裙子或裤子,我为什么全没有沮丧?

当我走在街头,为什么会向每一位孕妇问好,为什么不论见到谁的小孩,都

忍不住凑上去赞美几句?当我见到带着幼仔的动物,无论是狗、猫,还是兔

子,无论它们本身多么其貌不扬,我为什么都会由衷地爱惜,并感到它们的

高贵?当夜半更深,腹中的小家伙一脚把我踢醒,

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它已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具有独立的意志,为什么我

会闭上双眼,双手轻放在肚上,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即使在独处的时候,我也并不感到孤单。我的孩子,正不动声色地陪伴

着我。妊娠最初的几个月,我呕吐得很厉害,那时还要去学校上课,还要写

论文,还要拍电视,真有点吃不消。它好像懂事儿似的,每当我干正事的时

候,都老老实实的。

等我一下课,或是拍摄完毕,就拼命折腾我,好像在向我撒娇:“现在

可以多给我一点关心了吧!”今年六月,东方电视台摄制组来到美国,拍摄

《杨澜视线》第二阶段的选题。说起来有点吓人,我们计划在二十五天内完

成二十集节目的素材。这意味着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而且中间没有一

点喘息的时间。我的小宝宝真是好样的,每天跟着我东跑西颠,从不惹麻烦。

每天歇工以后,我抚摸着日渐隆起的下腹,轻声感谢它对我的支持;每天早

晨起床时,我也首先拍拍它,说:“怎么样,休息得好吗?妈妈又要干活去

了,你跟妈妈一起去,好吗?”——就好像它还能选择不去似的。

当时,它有五个月大小,已经有了感应能力。对外界的触摸,对声音、

光线、温度都会做出反应,正是应该开始胎教的时候了。摄制组的同事们开

玩笑说,杨澜现在早早晚晚地录节目,施行的是专业化的胎教,将来孩子说

的第一句话不是“爸爸”、“妈妈”,而是“观众朋友,大家好!”和”感

谢收看今天的节目,我们下次再会。”

我觉得,一个女人在做母亲的过程中才真正成熟起来,坚强起来。在怀

孕之前,我们女人是很有点娇气,很会计较别人对自己的态度的;父母是否

给我们自由呀,丈夫是否给我们关怀呀,朋友是否善解我意呀,。。然而现

在有了这样一个人,它暂时不能为我们做任何事,它的脆弱幼小的生命完全

依赖我们对它的滋养和看护,它的未来几乎全捏在我们手里,这是何等的信

赖和责任!它是我的孩子,我是它的母亲,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简单又是

如此千丝万缕。如果你和朋友吵架,而且拂袖而去;和父母有矛盾,可以离

家独立生活;和丈夫拌嘴,可以赌气不理他;然而对于它,你还没有权利生

气,没有权利离开,没有权利忽视。它就在你的身体里,是你血肉的延伸,

有一生拆不开、剪不断的缘分。曾经一身轻快的女孩,从此有了牵挂,曾经

任性的女孩,从此有了耐心和自制。

我过去走路从来是风风火火,现在横穿马路就比较会左顾右盼;我经常

有神经性头疼,疼起来只有靠止痛片解决问题。但一怀孕,什么药也不敢吃,

每次头疼起来,就硬熬过去,有时疼得掉下眼泪,但我心里却感到很骄傲、

很轻松——我乐意为我的孩子这么做。

一旦做了母亲,再胆小的女人也会变得有勇气。这幼小的孩子完全仰仗

母亲的保护。如果母亲在困难和危险面前不知所措,那孩子该怎么办呢?

也是在六月份,我去采访在纽约曼那斯音乐学院学习的上海钢琴神童孙

梅庭。他和他的父亲住在曼哈顿西区一幢老式楼房里。楼里的电梯很小,而

且陈旧。当时电梯里面已经有了两位女士。我们摄制组共有六个人,又扛着

录像设备,本打算乘下一部电梯。但梅庭的父亲招呼说:“这电梯没问题,

都上来吧。”于是,一米多见方的小电梯里就这样挤进了八个人。谁也没有

注意电梯门边标明限重一千磅。电梯上升到二三楼之间,突然卡住了。正当

大家你言我语时,一股橡皮烧焦的味道冲了上来,这意味着很有可能发生了

电缆短路,电梯会因此失控。不久,电梯里的空气明显减少。我们试图推开

天窗,但是这种老式电梯天窗是焊死的。大家都明白情况不妙。纽约每年都

有几十人死于电梯事故,我们莫不是撞上了坏运气?这时电梯里的一位美国

女人哭了起来并大呼救命,连说:”完了,完了,今天没命了。”我们劝她

保持镇静,她竟神经质地嚷嚷起来:“都怪你们这些人,害得我们大家都要

死了。”这时,靠近门口的吴征和滕俊杰导演,顶开了电梯门,用力撞打着

紧闭的楼道门,终于引起了楼上一位住户的注意。过了十多分钟,楼道管理

员赶到,启用了手动开关。不料方向弄反了,电梯不但没有下降,反而径直

升到五六层之间,又卡住了。这回情况更危险,橡胶的糊味儿也越来越浓。

美国女人又哭喊起来。大家一边劝她,一边扯着嗓子和管理员联系,一时间

好不热闹。最终,我们平安回到了底层。门口已有手持利斧的警察等着,他

们准备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劈开楼道门,救我们出去。这场小小的历险,前

后二十多分钟。这段时间内,吴征和滕导他们急的首先是如何把我救出去,

而我却很镇静,还不断提醒他们注意脚下,不要跌出门。如果在过去,遇到

这样紧急的情况,又有那个美国女人在一边“营造”恐怖气氛,我也许会惊

慌。但当时我用手护住腹部,心中只想:“不能慌,不然空气更不够用。不

能吓着孩子。”从电梯里脱险后,灯光师老朱拍拍吴征的肩膀,说:“杨澜

真沉得住气,你这位太太娶得好。”

你看,孩子,我不是应该感谢你吗?是你给了我勇气。不过,以后上任

何电梯,我都会首先注意限重标牌了,这样的“考验”能免还是免了吧。

有儿方知父母恩。怀孕以来,我与两位母亲的关系更为亲密了。一位是

我自己的妈妈,一位是我的婆婆。

我今年二十八岁,而我的妈妈正是在二十八岁这个年龄生了我。这纯属

巧合,我却认为是个吉兆,因为她的确是位好妈妈,而我呢,也勉强算得上

好女儿。妈妈生我时,爸爸公派出国工作。外婆千里迢迢从上海赶到北京照

顾妈妈,但很快就因成分不好被红卫兵勒令回沪。妈妈独自一个人带我,可

真不容易。每天早晨,她要把我喂饱,送到一位邻居大娘家,然后去上班,

中午又赶回来。。而我却不配合,常常是在早晨妈妈抱我出门的那一刻尿湿

了襁褓,害得她手忙脚乱,狼狈不堪,想起来真不好意思。妈妈看上去是位

很文弱的女人,但那段独自带我的时间却特别坚强。有一次家里煤炉漏煤气,

她在失去知觉前的一刻,奋力抱起我,冲出门外。我出生时只有五斤半,不

到三个月就被妈妈喂成了个小弥勒。满百天的时候,妈妈抱我去了照相馆,

照了我生平第一张标准像。那时照相馆在每张照片上都要印上一句毛主席语

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们为我的照片选的语录是:“不要吃老本,要

立新功。”

眼看我要做妈妈了,妈妈把外婆教她的一句话传给我:“女人哪,为了

孩子,要吃得起苦。”要真正体会这句话,我还需要很长时间。

我的婆婆,是位退休的中学教师,人极善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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