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就是我们明日便要回城去,郎君有何打算?”
“江陵城人多嘴杂,我自是不好送你们回去。我也准备明日回长安陪陪母亲。”
于氏点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起身时,还在案几上磕到了膝盖。
顾臻赶忙扶住她,问:“大娘可是担心阿璃的事?”
于氏抬头,顾臻眼神那叫一个真诚,绝对能祸害所有中老年妇人。
“之前我与阿璃孤男寡女独处,很多人都知道,此事若传出去怕坏了阿璃名节。不过婚姻大事,我还得问问母亲的意思。”
于氏差点泪奔,这孩子太善解人意了,但同时也让于氏更烦忧,那话更是没法启口了。她指望着顾臻对阿璃感情深厚能接受她怀上别人的孩子,可就算顾臻同意,只怕他的母亲也是不同意的,自古以来,婆婆对儿媳妇的苛刻挑剔,满满都是血泪史。
看那陆母,看似一幅贤良淑德的派头,这些年肯定没少给阿璃穿小鞋。婆媳就如天生的仇敌,公婆很多时候待媳妇连大街上随便遇上的一个陌生人都不如。她年轻时是吃过这种苦的,没了孩子,合离了,便也没想过再嫁,幸好被阿璃的母亲收留,当了阿璃的奶娘。
“是啊,这等大事是该问问父母的意思。”
顾臻怎么嗅出了更强烈的担忧意味,“这段时间便麻烦大娘替我好生照顾阿璃。”
顾臻可不是光嘴上说说,将一大箱子吃的交给于氏,这些东西怎么做好吃符合阿璃胃口,都一一跟于氏解说过。这份细心真不是一般郎君能够做到的。
于氏心情很激动,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若孩子真会成为阻碍,那她便劝阿璃将孩子做掉,趁现在还来得及。
翌日是个好日子,前一夜连霜都没下。顾臻与阿璃一道出门,在那段悬崖处各奔东西。阿璃看着策马而去英姿飒爽的男人,心里头突然有些空落。
“走吧,这天黑得快,不早些赶路怕是晚上也进不了城。”
那头江勉带着队伍开拔,顾臻勒紧缰绳,回头望去,只见阿璃的马车渐行渐远,曾经的轻松惬意像是也随之消失殆尽。
待人看不见了,燕十六等人才出现,顾臻道:“你亲自带几个人留下。”
燕三十六懵,他可是暗卫首领,就该一直跟着主人,怎么让他留下。偷偷抬头看顾臻,这位的眼神黑得不见底,又恢复了那个高深莫测的顾侯。
燕三十六想要进谏一翻都觉得胆儿颤,只得领命。他明白顾臻担心什么,如果长安城那些个鹰犬追查到这里,或许会危害到璃娘。
顾臻调转马头,他的前方是长安,聚集着各种对他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
第30章
顾臻赶回长安时,已入腊月。果不其然,他刚在侯府坐定,那头御史台便参了剑南节度使一本。
剑南道紧邻强敌吐蕃,不可儿戏,龙椅上那位飞羽令箭急招剑南节度使进京述职。
晋王李元又提了酒过来找顾臻吃酒,聊及此事,李元问:“阿臻觉得太子这回突然参剑南节度使是何目的?”
不管背地里两人怎么阴对方,但明面上,却都是春风和煦的朋友。太子义气用事,不懂得跟人周旋,爱憎分明得很,连表面文章都做不好,跟晋王相比,在人情世故上的确逊了一筹。
但太子毕竟是太子,是一国储君,有绝对的号召力,李元想跟他争,有这心机和城府也是必须的。
顾臻捻盏浅酌,“晋王这个问题还真把我给难住了。”
李元看他一眼,笑眼弯弯,“我看是阿臻不肯跟我讲实话。”
顾臻也弯眼浅笑,“总不能是因为知道我去蜀中溜达了一圈,便觉得剑南道有利可图,想先下手为强?”
李元替他把酒满上,笑道:“说不定真是如此。”
顾臻管辖的三镇,河东、平卢、范阳,那是抵抗突厥的,剑南道则是抵御吐蕃的关键要塞,若顾臻从三镇节度使变成四镇节度使,那相当于是将大唐河山尽数托付他手,这跟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将军有何差别?
太子害怕,他也害怕。
“我已向圣上提出解除三镇节度使的职务,如今不过是赋闲在身,想到处走走罢了。”
“什么?”
此话一出,连李元这样沉着冷静的都失了态。显然这个结果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顾臻这人是有能力也有野心的,他一直将他当成拉拢不成就必须毁掉的棋子,没曾想他竟然想急流勇退。
莫非是真不想介入他与太子的权力之争?
李元喝了一杯酒压惊,这才缓过神来,恢复了冷静自持,“父亲该是舍不得的吧?”
“圣上答应是迟早的事。”
李元又抿了一口酒,如果顾臻真的坚持,他也相信那个偏心眼的父亲会同意。相对于当三镇或者四镇节度使,顾臻就算领个剑南道,那威胁也基本算解除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李元心情是十分愉悦的。
不几日,太子果然举荐心腹去担任剑南道节度使,龙椅上那位并没有立刻同意,反而隔天召顾臻入宫。
两人在御花园下了半晌的棋,炉火将这个暖阁熏得热乎乎的,皇帝一脸和蔼慈祥,撩袖举棋,笑道:“你若再不认真点,这一局可又要输了。”
顾臻一脸严肃表情,“臣输给皇上是应该的。”
皇帝抬眸看他,这孩子撅起来,脾气跟他年轻时还真是像,可明明怨他怨得深,偏偏还能保持这样的大方和平和,不越君臣之礼,硬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儿来。
“北边真不想回去了?”
顾臻离京的事儿,他两个儿子都能查出来,他还能不知道。
“只要是这大唐江山,臣在哪里效力又有何妨?”
“那阿臻想去哪里?”这分明是明知故问。
顾臻道:“哪里能教圣上教其他人放心,便去哪里。”
只要是掌握了权利又哪里能叫人绝对放心?不过有无实质性威胁罢了。
见顾臻不跟他坦白,皇帝只好说道:“前儿个太子那边举荐了一个不错的武臣,老家便在益州,阿臻觉得,由他担任剑南节度使可好?”
这种大事,顾臻是识得轻重的,起身拱手道:“臣愚钝,哪里敢对这等大事置喙?”
皇帝就喜欢他这份进退有度,从不逾越一分,可在他面前老是这般规矩懂事,总让他觉得少了些什么,就恨不得对他更好一些。
“别那么严肃,坐下说话。”
顾臻重新跪坐棋盘前,皇帝又道:“这个武臣虽然耿直忠良,朕也放心让他镇守一方,只不过,他曾经受恩于太子,必定会涌泉相报,你若有什么软肋在蜀中,他去,便有些不合适了。”
软肋?
这是任何一个弄权者都最怕的东西。一旦有软肋便表示强敌有了可乘之机,有了致命的缺点。
顾臻捏棋子的手微微滞了滞,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反应,这位皇帝却看得一清二楚,遂道:“你若不愿意回北地,这剑南道也是不错的,吐蕃近些年也与我朝相安无事,只需要适当的兵防调度。”
这就像是故意赏给他的甜枣,让他不得不受。顾臻有些憋气,起身拱手道:“若是圣上想臣去驻守剑南道,臣自是在所不辞。”
这孩子还真是别扭呢,难道让他心安理得地受他一点恩宠有这么麻烦吗?
“那就这样决定了。明日朕便发诏令。”
两人又下了两局棋,直到天黑,龙椅上那位才放顾臻出宫。离开前,顾臻终是没有忍住,对他道:“母亲这些年过得孤苦,我准备带她一起去。”
这是家事,本不需要跟一国之君禀报,顾臻刻意说出来,自然是意有所指,更有不会因为他给的这个好处而放弃立场的意思。
龙椅上那位终于有点不淡定了,可看到这个严肃又认真的孩子,却发作不得,只是等人走后,差点把自己的寝宫给砸了。
那头,江英终于正式表示分家。而且将江陵城除了季掌柜那家亏空得厉害的店铺留下外,另外三家都给了江勉。至于茶庄子,江家除了阿璃的茶庄子外,还有两个大的茶庄,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