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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鸾惊讶地瞪大眼睛。一想透其间的奥妙,又不由得笑起来,“六姑娘真聪明!那你也顺便指点我一下吧!”
琴声飘飘,很快便与花月的汇在一起。不多时便听得有人敲门,响起地却是赵老鸨的声音,“刘小姐?扰您雅兴。真是对不住。有位青侍郎大人坚持要见您,您看……”
珠鸾欲起身,笑歌却轻轻按住她,摇头低笑,“你弹你的。”又略略提高声音道,“我哪里认得那等贵人,怕是弄错了吧。赵妈妈,劳烦您替我回个话——我来此听琴已有违家规,不便再与旁人相见,还望他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这招“故纵欲擒”乃是花街姑娘的拿手好戏。赵老鸨怎会不明?虽是有些疑惑笑歌的用意,却仍顺水推舟地对青穹低声道。“侍郎大人也听见了吧?不是我推搪,实在是……”
青穹不等她说完,已抢到门前,“刘小姐,在下也知唐突。之前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望刘小姐见谅。”得不到回答,只得又鼓起勇气道,“在下只是有几个琴艺上的问题请教,不知刘小姐能否破例一次?”
笑歌不语,微笑着蘸了杯中水在琴旁的桌面上写了两个字——“开价”。
珠鸾愕然,差点掌不住笑出声来,却立马停止抚琴,高声道,“请教?要请教我们家小姐的人多了去了……好吧!看你那么有诚意,二十两银子一个问题,你愿请教就进来吧!”
门外忽然静下来,她转头看见笑歌苦笑,愣一下,轻声道,“我开高了吗?那下回……”只见笑歌又蘸水写下二字,低头一看,却是 “太低”。珠鸾大吃一惊,听得有人推门进来,只得摸摸鼻子退到屏风外去。
青穹抱着个长木匣进得房来,见屏风做挡,根本不存在相见尴尬地问题,眼底便荡起抹讽意。求知心切,却也没有多说,掏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淡道,“这是五个问题的价钱,刘小姐要不要看一看?”
看吧,这就是价钱开太低的效果!高价刁难一番,末了扔回去还他,还可树立个光辉形象,以后青家再来逼人卖楼也可寻他帮忙。这回倒好,因小失大,看来她这个市侩小姐的印象是很难去掉了……既如此,索性就无赖到底,让他知难而退,省得把柯语静那个**烦再引来!
青穹等得不耐,又问了一回。笑歌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已问了两次……不妨把剩下的问题都说了,我再一次答复你,可好?”
青穹一怔,待明白过来她话里地意思,不由得气火起来,又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上,冷道,“刘小姐不用为我省钱,这点银子我还是有的!”
“是么?”笑歌轻笑道,“珠鸾,把银票收了吧。记得先看看数额,别叫你家小姐我吃了亏去——我们这种小户人家,经不起戏弄。”
这与先前不得罪人的说法全然不符。珠鸾不知所措地看看青穹,又望望笑歌,迟疑了一会儿才去把银票拿过来。
青穹恨得直咬牙,好容易才抑制住腾起的怒气。自顾取出琴来,调了调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显得平静,“第三个问题要等刘小姐先听完此曲,我再决定问与不问。”
他竭力摒除杂念,平心静气。哪想到才弹了一段,笑歌便忽然开口,“珠鸾,取盆水来,我想洗洗耳朵。不然父亲大人要是问我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就听不清了,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
珠鸾半天没反应过来,青穹却已听出了其中的嘲讽之意,攥紧拳沉默半晌,方轻轻吁了口气,“很好,刘小姐既然已给了答案。这曲也就不用再弹下去了。”
他心底的怒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却是种惊喜,忍不住又叹道,“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坦言这首曲子难以入耳……刘小姐可否赐教?”
额……好像适得其反了。是不是该把药下得再猛一些?
笑歌主意一定,嗤笑道,“赐教不敢,我也听不出来什么,就觉得这曲子难听得很——要是有人告诉你此曲有如仙音,十有八九是想要讨好你吧。”
这么难听的话他还能忍得下去的话,她倒真想切开他的脑袋瞧瞧里头地构造了!
但事实是,青穹脑子地构造的确不是常人能比地。他不但不恼,还笑得很是开心,“刘小姐真是一语中的!这曲子本就是我近来无事瞎编的。不过是宫音的不同变调组合,每个听的人却都说妙得很……如今能像刘小姐这般坦率的人已少得可怜了。”
意想不到的效果让笑歌差点一头栽倒,她定定神,淡道,“抱歉,我不能在此久留。还有两个问题,请你继续问吧。”
两个?可她明明收了两百两了啊!
珠鸾大惑不解地望着笑歌。青穹的笑声一顿,却很聪明地没再拿这种问题来浪费机会,“待我再弹一次那曲《凤求凰》,刘小姐再告诉我第四个问题的答案吧。”
笑歌对青穹的适应力大为惊讶,料着再拖下去,恐怕先崩溃的会是她。于是不等他抚琴,便道,“免了吧。凤求凰嘛,求为主,感情激烈一些可以理解,但不论得与不得都……算了,老实说吧,我那天听你弹过,感觉倒像是求而不得想发泄痛苦一样,最好还是先把感情理顺了再来弹给我听吧。”
这话正刺中了青穹的伤心事。他猛地站起来,不自觉地咬紧了牙,俊朗的脸也笼上层阴霾。
眼看大事不妙,珠鸾忙冲笑歌连连使眼色。她却偏头望着窗外那轮明月,催促道,“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青穹的手微微一颤,转眼间便脸色如常,缓缓走到屏风跟前,低声道,“不好意思,方才是我失态了——刘小姐,以后我还能再见你吗?”
怪人!真是个怪人!是她平静生活过太多,毒舌的功力下降了,还是他跟柯语静在一起时间长了,所以抗打击的能力增强了?
笑歌招手把珠鸾叫进来,撩起裙子蹑手蹑脚地爬上窗台,外头窗下果然也摆了木梯。等两个人都到了窗外了,笑歌想了一想,这才好心地转头给他个答案,“相见不如怀念,太执着对你没好处——这是我的忠告。”
隐约听见青穹又说了些什么,她只是不理,拉着珠鸾顺着墙根溜进院内的假山后,方拍拍珠鸾的肩膀道,“五个问题两百两,你还觉得很多?下回要开价就说金子,多赚点咱们才好上酒楼吃饭——记住了不?”
破笼卷 第十七章 这女人不错
时值晌午,小雪依旧未停。与玉满堂一墙之隔的那所小宅院里,一个穿着碎花小棉袄的少女正卖力地扫着雪。她的额上鼻尖已泌出层薄汗,红扑扑的脸颊衬得那平淡的五官也可爱起来。
“六姑娘,扫雪呐?”
高楼上有姑娘推窗瞧见她忙碌的身影,笑着打了声招呼。
笑歌停下动作,扶着长把扫帚边擦汗边回应,“是啊,花月姐。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这倒不是讽刺。花街姑娘们的日子总是黑白颠倒,一般不到下午是看不见她们的踪影的。而因着青穹总到玉满堂来“拜会”,赵老鸨又不赞成提前暴露身份,她就只好租下这宅子,领着珠鸾搬到这边来。
好在一年二十五两银的租金也算公道,赵老鸨替她寻来充仆从的那家乡下人一年的薪俸也只需六十两银子。遇到紧急情况,老董还会从花园后门过来装会儿爹。所以花销也不算大。
如今楼子归了笑歌,其余事都由赵老鸨负责打理。进账五五开的丰厚条件,充分调动了赵老鸨的工作积极性,连带着笑歌的手头也渐渐宽裕起来。
像今天她和花月的问答是每日必演的戏码,却是防着有人知晓了笑歌与玉满堂的真正关系,特意演给别家的姑娘们看的。
“张家的去哪儿了?珠鸾呢?你好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倒要你亲自来打扫?”花月的眼角余光觑见那边楼敞开地窗里有人探头出来看。便顺势倚在窗边笑问道,“听人说你爹出远门去了?那你晚上要不要过来教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