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啷咯哩咯啷……那大官人下得马,问一句*光美妙,小娘子因何独自在此悲戚。我偷眼细瞧,且见他目胜那六月星儿灿,面较那八月月儿皎。暗暗赞一声这官人生得好俊俏,叫我的一颗心儿止不住胡乱跳……”
大白天的怎么唱起这种曲来了?柯戈博一愣,避开了直奔面门而来的拳头,可肩头还是中了一下。
“……我羞答答低了头,娇怯怯把衣带当了麻花扭。道一声官人莫怪,我乃是那西村刘家女,年方二八,正是青春好年华。人说我眉似那二月弯月柳,唇若三月好娇花。可怜我与我那夫郎缘薄福浅,未过门他便从军远行,一去不返。爹娘欲替我再择良配,可这西村东村寻遍了,也寻不见及得上我那苦命夫郎半分的好儿郎……”
再择良配?咋越听越不对劲。呢?紫因挥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里,鼻梁上顿时着了一记,鲜血长流,惨不忍睹。
“……那大官人却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物。笑一声,扇子一合便来扶。手在我肩头捏了捏,口中道,天色已晚,我无处落脚,小娘子怜悯,可肯许我借宿一宿……”
“还打吗?我没心情了。”柯戈博揉。着肩膀低声问,脸色阴晴不定,像是吃了苍蝇。
紫因也脸黑黑如抹了锅灰,胡乱抹了把流到唇上。的血,闷声道,“不了,我也没心情了。”
里头都唱到那死了男人的小娘子春心萌动答应。陌生男人借宿了,那意思还不够明显?说不定她就等着他两个同归于尽,好一身轻松,再择良配去呢。
被强悍的戏词所征服的两只面面相觑,眼神都。有点悲凉。这一悲凉之间,曲里的那对狗男女已然脱鞋上炕开始摸手摸脚了。
柯戈博忍无可。忍,跳起来过去捶门,“我说你到底洗好没有?我们都快饿死了!”
“你们先打着,我唱完这段就起身。”不紧不慢,似乎意犹未尽。话音方落,那古怪的调子又响起来,“小娘子实在欢喜得紧,去了个短命鬼,又来个可心人儿……”
紫因也受不了了,爬起来接着捶门,条件反射地装傻,“饿死了!饿死了!”
“小因乖哈,我等等就来——说起那短命的夫郎,价日里只会舞刀弄枪,哪比得上这风流倜傥的……”
“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冲进去了!”蝙蝠怒了。
腹黑犬帮腔以壮声势,“冲进去!冲进去!”
“哎呀,知道了。催什么催,赶着生孩子去呀?”
听动静,像是离了水了,那怪戏词也没再继续,他两个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但,不顺眼的终归是不顺眼。不到一分钟,柯戈博又忍不住了,“看不出你挺能折腾的,这种时候还不忘装傻——你八哥儿啊?我跟你很熟?滚远点,没事别老学我说话!”
紫因白眼一翻,鄙夷意味十足,“我就学你说话,怎么地?你嫉妒还是羡慕啊?就你?野猴子!想装还没那个天分呢!”
柯戈博攥紧了拳,“癞皮狗!堂堂大男人,老缠着我们赖吃赖喝,你还要不要脸啊?”
“我又不是你,要脸做什么,到堂子里当相公去啊?”紫因嗤鼻,“还没进门呢,就把自己当老大了……嘁,你那么本事,吃喝不也都是靠别人给钱吗?还好意思说我。”
两个针尖对夏芒,眼见又要上演全武行,里头那个清清嗓子,把调一拔,唱得无比欢乐:“你道我真是为那短命鬼,闲着没事掉眼泪?他可想得美!我那是花了二两银子托张媒婆,早早打听过,这大官人他乃是……”
“大姐,你能换支曲儿吗?”柯戈博泪了。莫说那小娘子是故意在河边等猎物上钩,这再唱下去,兴许连前头那个的死都是她一手设计出来的了。
“嘿,柯戈博,你今儿吃多胀坏脑子了是吧?你打你的,我唱我的,还能碍着你了?”调儿一拔,又要开唱。
紫因也泪了,跟不知道疼似的,砰砰砰拿头撞门板,“饿死了饿死了!”
“知道了——”里头拖声曳气地应道,又低声补一句,“连唱个曲儿都不得安生,果然还是先找个替补好些……”
“暂时……停战吧。”蝙蝠纠结万般地伸出手,“有机会再跟你算账。” 反正离弦说了这小子是甩不掉了,装傻不装傻都没分别。与其浪费体力跟他拼命,还不抵先搞定那棵还没结果就已经望着墙外的红杏。
腹黑犬犹豫一秒,握手言和,“彼此彼此,随时奉陪。”一条绳上的蚂蚱,排第几,绳子都在她手上拎着。有工夫内斗,倒不如花点心思想想怎么才能不让她继续往家掇弄男人。
人大抵就是如此,没危机意识的时候就搞窝里斗,哪怕都坐在一条船上下不来。到感觉大难临头了,立马就团结了。
于是,在一曲莫名其妙的戏词的推动下,蝙蝠和腹黑犬达成了前所未有的一致性。
笑歌推门,清爽的香气随之逸出。月华立领曲裾掐得小腰盈盈一握,湿漉漉的发披在肩头。脸蛋红fen菲菲,墨玉也似的眼眸里如笼了薄雾,氤氲中隐约跃动中一抹金。
微微一睐,眼角飞翘,无端诱人。视线在不及分开的两个男人脸上轻描淡写地一溜,于他们相握的手上落定,神情里就蕴进丝玩味,“你们这是……”
看呆了眼的两只顺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瞅,登时齐齐白了脸孔,动作一致地撤手猛地往后一跳。一个拼命在衣服上擦手,一个直接去找水来洗,两人都是满脸满眼的厌恶。
“以后……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等勾当。”笑歌轻蔑地低哼。一甩翠竹盘绕的阔袖,款款行至桌旁坐了,二郎腿一翘,问:“谁给我梳梳头?我懒得动。”像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紫因装傻这回事般自然。
柯戈博一晃腰把紫因撞了个趔趄,抢得先机,眉开眼笑,“当然是我。他傻不愣登还要人伺候,哪会梳头这种细致活?”
“上回买的柿饼都吃完了吗?嘴里淡,想吃点甜的。”
紫因兔子一样蹿得飞快,不及眨眼,拿着纸包又回到她面前。小心翼翼拈了一块送过去,装傻是照例,不过看得出已经认命要做小伏低。
好得很,看来这肉麻曲儿没白编
笑歌粲然一笑。紫因不知为何手一抖,落了些糖霜在她腿上,还拿种见鬼的眼神盯着她看。
柯戈博执了木梳正要开工,瞥见紫因脸色不对,忙转来前头看。这一看,呆了半晌,揉揉眼睛又看一回,瞳孔就蓦地紧缩,“这是闹得什么鬼?”
不过是洗了个澡,去了些灰,至于这么大反应?笑歌扬眉,祭出柯语静最经典的那句,“怎么,没见过美女?”
想她被紫因囚禁的时候,他那一双巧手尚能给她描得像模像样。旁的时候她都是直接梳顺绾个最简单的髻,拿簪子一插了事。
而此刻她头发披散,再配上那张连她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样儿的相貌,这句话所具备的搞笑效果必定非同凡响。可,意外地,他们俩谁也没笑。
“刚才就觉得不对劲,难怪了……”柯戈博摇头。
紫因一语不发,取来镜子往她面前一举,眼珠子骨碌碌转。愣是震撼也不忘装傻,大约真个儿是习惯成自然。
锃亮的铜镜里映出双长而媚的眼,眉斜飞,快至尾端处略折,鼻梁高挺,薄唇微绯。轻扬眉,七分傲气外还有三分匪气;微牵唇,说不出究竟是戏谑还是嘲讽……哎呀,似乎有点眼熟啊!
笑歌望了屋顶老半天,忽然一个激灵,朝后一退,带倒凳子摔得呲牙咧嘴。
“那、那、那……我、我、我……”懵了。彻底的。
“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