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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刀片,笑歌扶起珠鸾,还替她掸掸衣服上的灰。抬眼见珠鸾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嘻嘻一笑,推她到桌旁坐下,又拍怕她的小脸,“珠鸾,回魂了!夜宵再搁就凉了!”
珠鸾如坠梦中,愣愣地望着笑歌。笑歌也不多言,冲紫因和柯戈博招招手,“快过来吃完睡觉好养膘——看你们瘦成那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们呢!”
她说着话,手也没闲着。启开食盒,端出四碗犹冒着热气的面条,瞅一眼却忍不住皱眉,“怎么那么快就沱了?收了银子还送次货来……啧,明天天不亮就走,再不给那小子赏钱了!”
柯戈博捏着筷子翻白眼,“你都玩了快半个时辰了,能热着就很不错了。”小吃只能哄哄嘴,闹了一晚,也确实饿得够呛。管它沱不沱,埋头就吃起来。
“咦,有这么久吗?我感觉我才刚刚起了个头啊。”笑歌诧异。把筷子塞进珠鸾手里,又递一双给紫因,还顺手摸摸他的脑袋,“你去夜市没吃什么,还喝了那么多山茶水……赶紧吃点热的暖暖肚子,不然晚上够你折腾的。”
得了这一句,做陪客当小厮也值了。紫因心里甜丝丝的,破天荒没对面前那碗辨不清原形的东西表示不满。腹内闹着饥荒,举止依旧不失斯文,还转给笑歌个动人笑脸,“好吃。”
柯戈博甩来记鄙夷的眼风,小声嘀咕,“等你吃上外焦里嫩,还能把这话再说一次,我就佩服你……”
笑歌权当没听见,看珠鸾发呆,伸手去她眼前晃了晃,“你不饿?”
“吓傻了吧?”柯戈博也伸长了手跟着晃,“你变脸比翻书还快,正常人哪适应得了……她不吃给我,我肚子还饿着呢!”冷不防爪子上挨了一下,悻悻缩走,“我也就说说而已……”
珠鸾蓦地回神,就想把碗往他那边推。笑歌拦住,柔声道,“他跟你开玩笑的。快吃吧,空着肚子可睡不着觉。”
“……嗯。”珠鸾急急低头掩饰着又要夺眶而出的泪,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只心头像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
笑歌并不动筷,笑微微看着她吃完,又把自己那碗推过去,“先凑合着吃吃,等到了九原,我再带你去吃好的。”
珠鸾怔怔地举着筷子,眼泪终于啪嗒啪嗒掉下来。哽咽着唤了一声“小姐”,蓦地抱住她大哭起来,“珠鸾、珠鸾对不住您……”
“傻瓜。”笑歌哄小孩一样轻拍着她的背,低道,“多大点事,值当你哭成这样……玉满堂没了,不是还有我在吗?等到了家,你跟刘老三先帮花大叔打理一段时间的杂货铺,得空了就去肖氏成衣铺陪老板娘说说话——别瞧她现在病蔫蔫的,没出事之前,成衣铺的货都是她亲自去福东进的……”
“求您、求您别再说了!”珠鸾哀恸不能自已,“我不配……小姐,我这种人不值得您操心……”
她自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得钱老鸨和花月收留,仿佛见了曙光。
加入玉满堂实属自愿,和那么些遭遇相仿的姐妹朝夕相处,当初何尝没有“劫富济贫,救苦救难”的宏图大志?
曾希望能同花月一般足智多谋、杀伐决断,也曾想拥有头牌那等风光。但,她毕竟不是青楼出身的花月,习惯那种藏住真心同人虚以委蛇的生活。
有方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嫁人生子,平平稳稳终老……这样的念头会越来越强烈,全因着笑歌的出现。
那个样貌平凡的女子,总叫人猜不透心思。在一起时间越长,越会不由自主为她所吸引。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似乎连空气也充斥着欢乐。哪怕旁人觉得绝对不可能做得到的事,到她手里,似乎也变得轻而易举。
生活也可以有别样的精彩,是这个笑容恬淡的女子教她的。可是这一切珠鸾泣不成声,手却舍不得松开那温暖。清洌而熟悉的香气温柔地包围着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怀抱是真实的。那样的安稳、美好,连痛苦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
“不要把自己看得太低,珠鸾。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笑歌微微启口,笑容恬静,“如果我对你承诺了什么,那只是因为你能为我创造的价值远比我付出的高。而没有价值的东西,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
她轻轻推开一脸愕然的珠鸾,淡道,“珠鸾,我就是这种人。你若肯留下,即使将来会因此受到更大的伤害,我也不会有半点愧疚。倘若你不想成为我手里的一件工具,不用给我理由,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你有选择的自由,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太狡猾了!太巧妙了!
柯戈博和紫因默默握拳。这种情形下,真话比谎言更能打动人心。那儍不拉几的小丫头十有八九会把这个当做是变相的开解,然后愈发愧疚,自此对她死心塌地,进而小兔子也变狐狸,最终成为二代惜夕果不其然,珠鸾一抹眼泪,攥紧笑歌的衣袖,毅然决然:“小姐说什么都好,珠鸾心里自有计较。只要小姐不嫌弃,从今往后,小姐叫珠鸾往东,珠鸾绝不会往西。哪怕天下人都与小姐为敌,珠鸾就是死也不会再离开小姐半步!”
啊啊啊!这么③üww。сōm快,就又有一大好“青年才美”往非正常人类的小道上飞奔而去,还是万死不辞死不悔改的那种柯戈博和紫因望天流泪,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笑歌一袭红衣懒洋洋窝在椅子里,二郎腿一翘一翘好生得意。丫鬟打扮的珠鸾略俯身,反手半掩口,用那把脆生生的小嗓音笑曰:“小姐,个人意见……”
这世界,彻底疯了!
破笼卷 第十一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
夜深人静,四只夜猫子还守在桌边喝茶吃零嘴。
珠鸾决定了往后的归处,也看出笑歌对花月她们并无恶意。心定了,以往的活泼劲儿便又回来了。给她剥着瓜子,还不时瞅瞅隔间那边,“小姐,花月姐脸上的伤真的没事吗?”
“说了不会有事啦。你看我像是下手没轻重的人么?不过是割破了点皮而已,就是不涂药,过个两三天也会好。”
可不!她要是想取人性命,哪用亲自动手?柯戈博耸耸眉头。
“花月姐好像真的吓惨了……小姐方才装的可太像了,连我都被您给吓到了,还当您真的生气到要毁了花月姐的脸呢。”
那是!这世上能不被她的演技吓到的,十个有九个半都是死人了。紫因皱皱鼻子。
“小姐,您真不生我们的气?要。是地契上落的是真名,您这会儿……”珠鸾不知不觉又兜回前事上去,纵然笑歌已明确表示过不再追究,她心底终是还有些不安。
偷觑眼咬着瓜子米又往嘴里塞。冬瓜糖的少女,她低下头把瓜子皮当了麻花扭,“其实、其实我想过跟您讲清楚的,却一直没找着机会。就出事那天早上塞了个纸条在您的枕头芯里,还忘了让刘大哥跟您说一声……若是您真的有个什么,我、我……”
“说了过去的就别提了嘛!真要。扯起来,哪扯得清楚?我还怀疑过是你把我给卖了的呢!”笑歌强忍不耐,指指面前空了的小碟,“快剥快剥,你有那闲情纠缠那事,还不如多给我剥点瓜子!”
珠鸾缩缩脖子,果然加快了速度。但有不安就有好。奇,憋了半天又小声问道,“可是,为什么非要把他们塞进柜子里呢?又黑又挤又不透气……”
“就是挤才好,不挤我还不把他们往里塞呢。”笑歌嘻。嘻一笑,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就他俩那性子,要是丢着不管,都不知何年何月我才有干女儿抱。”
“哦哦!原来小姐是打算……”珠鸾眼睛一亮,看她摆手,。急忙捂住嘴。
不一会儿她又。禁不住低笑道,“小姐真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给您说啊,他们俩这一路上虽然老吵架,可花月姐那眼睛啊,总跟着小白转。小白也是,只要一看不见花月姐就问我她去哪儿了。有次我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他们挺般配的,他俩还跟我急眼了,叫我别瞎说八道呢!”
“所以说嘛,对付非常之人,一定要用非常手段。”笑歌听得直乐,指指隔间的门,轻道,“孤男寡女共处一柜,干柴烈火……嘿嘿,天时地利人和,我还不就不信我凑不出一对儿鸳鸯来!”
珠鸾忍不住笑了,“那倒也是。柯姑娘和侍郎大人以前闹得水火不容的,您还不是照样把他们给送做堆了……我信您,这回铁定也能成!”
那件事果然也是她的手笔……柯戈博和紫因望天兴叹。因着好奇笑歌如何能叫古板的青穹笑纳脾气暴躁的柯语静,柯戈博还是捺不住要去问珠鸾那其中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