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离弦的肚子里转来转去,他却硬是没勇气问出来。嘿嘿一笑,收紧手臂,整个身体都贴上去,“娘子不想猜猜看?”她猜什么都拿笑顶着,等她气顺了再溜也不迟。
笑歌瞪了他半晌,蓦地嘴角一弯,一手捉住他一只耳朵,用力揉了几下,“小气妖怪,肉身没了那么久,还总想着报复……我哥要你帮他干嘛?得到惜夕?”
没料到台面下的心思被她一语就揭穿,妖怪大人的笑脸立时僵化,望着她说不出话来。
“果然如此。”笑歌揉乱他那一头银发,笑得眉眼弯弯好似狐狸,“难怪你会看上柯戈博……啧,都是一诈就会露原形的家伙嘛!”
三千多年的修炼是白炼了?怎么总在这女人面前破功?离弦郁闷,别转脸不看她。
笑歌难得占上风,哪肯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强行把他的脸又扳回来,笑嘻嘻地揩油,“他拿什么条件来换?他的命?还是他的躯壳——你别东张西望,老实交待!我可给你提个醒,虽然我也换了身体,不过要是你敢弄得比我还漂亮……哼哼!”
“哪能呢!”离弦赶紧跟着笑,“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就是想要他的命了?”笑歌突然就沉下脸来,声音也霎时提高两个分贝,“敢打我家里人的主意?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怎么会这样啊啊啊——离弦再次不幸地踏入陷阱,反应过来就打算溜。
眼看着面前的少年渐渐趋于透明,笑歌也不阻拦,轻垂睫羽遮住眼底荡起的那抹狡黠,低声道,“傻蛋,我很想你……”
咦?什么什么她说什么?妖怪大人赶忙聚气重又化作实体,右眼内的金昙花开得无比灿烂,“娘子,你刚说了什么?我不小心走神,没听清楚。”
“我说……”笑歌抬眼淡淡一瞥他,把脸扭到一边去,“你要走就走,反正我喜不喜欢你,对你来说都差不多。”
“不不不!哪会差不多!差很多啊很多!”妖怪大人的高傲不知去了哪里,欢喜地搓手,谄媚地绽出个大大的笑,“娘子,你再说一次好不好?”
“冷。来个火盆。”笑歌自顾自走到个避风处,紧了紧披风。
离弦忙朝二楼那边招招手,几扇窗忽然洞开,七八个火盆排列整齐,飘飘悠悠往这边来。
“累了。有凳子不?”笑歌躬身揉揉膝盖,肚子里笑得直打跌。
一乘软榻不晓得从哪儿飞过来,稳稳当当地落在她旁边,上头还有俩喜鹊报春香薰罗抱枕。
“红薯有吗?晚饭没吃,好饿。”
红薯……离弦黑线,举袖乱挥。幸亏厨房里也有人好这口,不至于让老婆失望。
“来,我教你烤红薯。”笑歌往榻上一窝,抱了个抱枕笑眯眯地指点,“炭堆旁边刨个洞埋下去,把灰盖上,煨一会儿再翻身——说起来,我们还是头一回一起做同件事吧。”
离弦刚想挥袖掀翻火盆,质问她“你把我当做什么了”,可听见这一句,那些怒气就像似被熨平了,心头还漾出点甜意。
“行了,一时半会儿也熟不了。过来坐吧,我真是很久没见着你了。”
离弦悄悄按按胸口,她的心正在那里头跳得欢实。她的身子暖暖的,与冰封之地的寒冷截然不同,美好的像个梦。离她越近,越可以清楚地听见两颗心的节奏融在一起,是他独自一人时不曾有的快乐。
“喂,妖怪,你有几分把握?”
“嗯?”
“让惜夕当我大嫂的事嘛,笨!”
“我身上凉,你别……”
“啰嗦!说正事!”笑歌拿手把他的手笼住,紧紧地偎着他。他的身体大概从出生起就是凉的,像是随时会消弭在阳光下的凉。她本能地想把热度传给他,捂热他,好让他不再那么冰冷。
“你不恨他们?”离弦想躲开,却又不舍得。借住在红笑倾的身体里,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些事。她和他是不同的。他这一生也许都不会有真正温暖的时候,而那与生俱来的寒凉,对人类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笑歌把披风分一半给他,笑得云淡风轻,“没有理由去恨。”
“怎么会没有?那丫头为了私心将你封住,你哥哥也……”离弦急急地辩解,却在她幽深的眸子中败下阵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没有永远的敌人。”她朝手上呵口气,去捂他的脸,眼角笑意隐隐,“不过,我有自信创造出永远的朋友……这样暖和么?”
“……嗯,很暖和。”不想告诉她那是徒劳,离弦轻轻错开目光,有种奇怪的感情涌上来,鼻子有点酸。
“你以前都待在与世隔绝的地方,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不能理解我这种想法也是正常的。”
笑歌搓搓手,呵气,继续捂,“可是人啊,只靠自己苦拼,要很久才能成功。若是有帮手,事情就会容易很多……你不是可以从水镜里看到我在做什么吗?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可以做到的事,别人未必可以。不是因为我比别人强很多,而是我身边从来不缺帮手……这样说,你明白吧?”
“但背叛就是背叛。等他们出现在你面前,我不信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笑给他们看!”离弦气哼哼地拨开她的手。
笑歌微微一笑,不屈不挠地继续把爪子往他脸上伸,“有什么不可以?惜夕陪了我十二年,我哥就算不喜欢我,为着惜夕还是一样出手帮我。哪怕我逼他扮女人,他也没说过一个‘不’字……这些,总不会是假的吧?”
“那你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你知道惜夕一直把你当成她女儿的替身吗?你知道你哥有多讨厌你吗?”离弦气归气,却不忍心再把她的手挡开。
“我知道啊。”笑歌笑着抱住他的脖子,把脸藏进那微凉的怀抱里,“从惜夕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至于我哥,没有惜夕的话,他一步都不会靠近我吧。学女人说话打扮,惹我爹娘生气,无非就是不想跟山贼扯上关系……其实他活得比我累,人生里除了一个惜夕,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离弦皱眉,突然有点懊恼。观察了那么久,竟还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所以……”笑歌扭头一瞥火盆,忿然,“喂!红薯再不翻,一会儿焦了全给你吃!”
母老虎一旦心情很恶劣,后果就会很严重。妖怪大人深知这个道理,只得悲摧地去伺候伟大的红薯翻身。
“嗯,好香!再翻两次估计就能吃了!”笑歌眯着眼陶醉地深吸了口气,又往刚坐下来的离弦身上挨过去,“一会儿掰开了,弄点牛油往上一涂……绝对是天下第一美味!”
离弦对凡间的食物不感兴趣,耸耸肩把她抱满怀,“你真的不打算报复他们了?”
“自相残杀没乐趣,我又不是吃饱了撑得慌。”笑歌以大当家的目光看着心有不甘的离弦,好似在看一棵白菜,“倒是你,你没了肉身照样能化形,干嘛总揪着那点破事不放?等我俩一成亲,我爹娘就是你爹娘,我哥和惜夕就是你大哥大嫂……啧,我说你有工夫记仇,干嘛不趁现在赶紧打好关系?真是目光短浅!”
爹娘?大哥大嫂?没有lun理道德观念的妖怪大人张着嘴发了半天呆,回过神来就摇头,“那不行!那老头和死丫头毁了我的肉身,我堂堂翻天蛟,才不要跟他们搭上关系!”
“哦,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笑歌离开他的怀抱,挪到软榻另一头去,“他们跟我关系大了去了,你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我俩也就没啥关系了。”
关系论绕晕了离弦,不过分道扬镳这个意思还是听出来了。右眼里的金芒一闪,平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