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玄衣在我们发现它的那块大石下。”
“别让它淋到雨,再淋要病了。”
“少爷莫急,那里是它以前的窝,挡风遮雨是肯定的。”
走的时候玄衣跟在季程身后跳进轿子里,景其见里边平静,知道一人一猫暂时相安无事。当初真是没想到这猫儿能在季程心目中占有如此一席之地,掐指一算,距其幻化为人已不远,若它离开,不知他该有多难过。
回去后景其抽空跑了一趟阴曹地府,阎王头疼,只觉供不起这尊大神,更何况在久映一事上还曾对他有所隐瞒,派了鬼差去接待,自己则借口忙避而不见。景其倒不介意,在鬼差的引路下找到了季老爷和季夫人。由于对生前事太过牵挂,二人都看不到孟婆因此未曾投胎,惟有放下挂念对一切释然,方可见到孟婆并得到孟婆汤,喝完以后好轮回。景其没有在他们面前现身,远远地看清便回去了。晚上睡下后本想用法术给季程造一个梦,手都抚上了他的额头,还是作罢,最后景其只是哄了他几句,好在季程也听得安心。
又到了阵阵猫叫的日子,季程有些郁闷,生怕什么时候就看到那一抹讨厌的白影,每当看到玄衣,即便无暇去玩,也是心不在焉。百言看他不认真,随意说了句:“猫儿之间的事何需你来操心,玄衣不情愿,那雪儿又能把它怎样,它的身手你该最是明白不过。”说完才发觉自己居然脱口而出就是“玄衣”,转念一想眼下不是提改名的当口,又不自然地补充:“秦小姐也差不多要出阁了,嫁妆的备置十有八九是让我们来做,看在银子的份上,你先放下个人恩怨才是。”
“读书人怎能开口闭口都是钱财呢。”星策嬉皮笑脸道。
“我不过是站在季程的立场上来说罢了。”
“不过说到这事,秦家小姐会被抬进谁家大门呢?”星策说着意有所指地看向季程,直看得他莫名其妙:“管他谁家大门,最好一切物品都跟我买,就算我们季家的店里没有,补也会给他们补全了。”
后话不提也罢。
那边雪儿叫得烦躁,它主人秦梓语也是相思煎熬。季程很少正眼看自己,待自己是温和有礼,却也疏离;秦梓语手里一个淡粉色的香囊,上边是一个绣到一半的并蒂莲图,搁在腿上不动,只呆呆地望着窗外的繁花一片,雪儿的叫声撩得她只想抱着它去隔壁。然而礼数却不允许她常去上门拜访。
这边季程对自己的事迟钝不已,却对关于景其的婚娶等事很是敏感,一如他平日接人待客百试百准的察颜观色之能。
第 30 章
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那位女儿得景其所救的老人再度敲开季府的大门,同来的还有他女儿。对景其不收分文的救命之恩,老人是感激不尽,家中没有什么好东西,他便带了女儿过来,意在以身相许,说是哪怕给景其做个贴身小丫环端茶倒水什么都好,只要能报答这份恩情。老人说得极为恳切,也纯粹是为了报恩并无什么企图,再看那小姑娘一副安静本分的模样低着头站在一旁,景其想了一想,叫来扶钱。
“这个事情扶钱做不了主,这位大爷还请稍候。”
扶钱先去找了掌管全季府女工的季夫人的大丫环,然后再去书斋找百言,将事情简述一遍,问:“公子,可要将那妹妹收在府中做事?”
百言不答,反问道:“确定不是收做妻妾?而是丫环?那开销可差远了。”
扶钱愣在当场,咬了咬下唇,只怪她听完就习惯性认为是想入府做工,还没问过道长的意思呢!转身就要回去,“扶钱等——”,她站住脚侧过头来:“少爷?”
“景其是要……我跟你一块去。”季程说着就站起来。
“少爷?”扶钱更疑惑了,虽说他是一家之主,可是这种杂事从来不过问。
“季程!”百言不悦地皱起眉,星策连忙一边给季程使眼色一边说:“少爷学就是我学,我学就是少爷学。”再看季程,早就走到扶钱前头了,百言一张脸阴得可以滴出水来,面对星策那总是或多或少地带了点暧昧的笑容更觉不快,再一想那笑脸背后的深意他就想吐血,沉默片刻,继续讲了下去。
看见季程和扶钱一起来到花厅,景其挑了挑眉,“小程?若我没记错,此时功课未毕,你——”
“景其,你、你这是……”见着了景其,季程反而吞吞吐吐起来,他是要来说什么的?只是听到景其可能要娶妻什么的就跟过来了,然后呢?季程语塞,望着景其不知所措。景其笑了笑,暂时放过他,向老人表明了自己不婚不娶的意愿,并根据扶钱问来的结果告诉老人若想在季府做工还是可以的。
好不容易让老人明白景其救死扶伤乃是出于仁心慈厚,无须报答,最后他决定带女儿回家,扶钱叫来小厮领他们出府。花厅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扶钱眉头微蹙,不解地望着举止在她看来甚是奇怪的少爷,景其略偏头,凝眸深处似有笑意,季程被他俩看得浑身不自在,扔下一句“我回书斋了”便匆忙离开。
“道长,少爷这是这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知道了该知道的东西。”
扶钱更不解,但没有追问,也没放在心上,转个身就忘到脑后了。
晚上睡前,景其衣衫不整地躺在露台的凉榻上纳凉,懒懒散散地露出大半个胸膛和修长的腿,乌黑的发散了一身,好似泼墨一般铺在凉榻上垂落在地,眼尾微微上挑的眸子眯得细长,很是舒适惬意地望着小院里的几只萤火虫,荧荧绿光一明一灭,在草木间缓慢地飘舞,墙边一排茉莉开得正旺,时不时能闻到天然的茉莉清香,比什么熏香都令人陶醉——他就曾指着季府一大园子的花花草草对季程说,你们香料铺里的师傅要能配出与这些气味无异的香料,有多少我买多少。
季程看着景其放松悠闲的模样,敛去了平时无懈可击的精明,收起了那几分自己总是探不清看不明的高深莫测,只是一脸享受地躺在那儿,夏夜星空,小虫低鸣,萤火点点,暗光摇曳,别有一番景致。季程一时又有点发愣。
察觉到季程的目光,景其暗笑,面上不动声色,起身让出一点位置,季程立时会意,过去坐了下来,两人贴得很近,近到鼻间都能捕捉到景其身上淡淡的药香。
“有话直说无妨,你只看我,我如何晓得你想对我说什么。”
季程不语,他能说什么,难道说觉得好看才……
景其扯扯唇角,眼中闪过一点戏谑,“小程,若我要娶妻纳妾,你可愿意帮我办置?你也懂得,我给人看病甚少收钱,这住的吃的穿的,都还是靠你呢。”
“什么?”季程转过头,一惊一愣的,不是没听清,而是反应不过来。若我要娶妻纳妾……若我要娶妻纳妾……若我要娶妻纳妾……几个字不断回荡在脑中,季程一张嘴微微开着,就是吭不出一声,一个好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无关钱财,只是不情愿。季程却不明白这是为何,景其要娶妻,那感觉就如同……如同什么被抢走了似的……
正纠结得不知如何是好,景其接着戏弄他:“怎么,舍不得那点银子?”
“你知道不是那样!”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才觉有些失态,季程别开眼,盯着院子里的萤火虫,“你明知我不会那样想……”
景其轻轻地叹了一声,暖暖的气息吹在季程颈侧,“小程还不自知。”
季程又疑惑地望过去,“我的耐心已所剩无几……”,景其低沉的尾音消失在两人唇间。季程就看着景其的脸慢慢放大,自己的手被他抓着,后颈也被他抓着。
景其的唇一如他的体温他的气息,温温热热的,季程只觉面上像烧起来了似的,一直烧到耳根。最后只看到他弯如钩月的眉眼,然后季程就感到手被放开,眼睛被遮住。闭上双眼,被亲吻的触感愈发清晰,温柔绵软,季程在这心情难以言喻的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景其的味道都带了点药香。
一番轻舔慢咬后,景其才放开季程,放下遮住他眼睛的手,只见季程热得烫手的脸并无异色,睫羽微颤,双唇水亮红润,看得他直想再凑上去温存一回。季程慢慢睁开眼,昏黄的灯火下眸光清亮,低低地叫了一声:“景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