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迷境,已是了不得的本事。快把百言的魂魄交出来,我还可以让你走得舒服一些。”
墨紫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胸腹间的毛已经一片濡湿,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自己流出来的血,但它还是试图凝神聚气,找机会逃开并反击。景其有所察觉,冷哼一声,猛地摁住它的后颈,用力压在地上。
“你的大胆真是令人佩服,不过到此为止——百言的魂魄在哪里。”
“……哼……我要是……死……那个、人……就一起长眠……”墨紫归吃力地挤出这一句,然后还是急促地粗喘着,景其看了一眼怀里的季程,他已安静下来,不再叫着夕染的名字,闭了眼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于是又抱着他跳下来,顺手拔出双镇;墨紫归全身抖了一抖,连叫的力气都没有。景其简单地给墨紫归止了血,将双镇收入剑鞘,“我再说一次,百言的魂魄在哪里。”
墨紫归喘了许久,慢慢抬起头来,双瞳闪着诡异的光,暗哑的声音很是微弱,“一命换一命,玉炩大人复活夕染,我便归还那位公子的魂魄。”
景其眯起眼,不发一语,一人一狐僵持片刻,景其忽然笑了:“我很中意你,只可惜——”说着伸手取出了墨紫归的内丹抓在手里,后者瞪大了眼,耳边传来景其轻柔温和的嗓音,“只可惜我不得不杀了你,在你死之前,还要先诛毁这个夕染的魂魄才行,虽说本就是该消散的东西……”
“不……不要!……”
“……景其?”
在墨紫归的叫喊中忽闻这一声轻细的呼唤,景其住了手,“小程。”
“景其……你……还活着,太好了……原来是梦。”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季程还是双手颤抖地拼命地抱住景其,活着的景其,唯有这种真实的触感才能平缓心中的恐惧。
景其亲了亲季程的额头,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背脊,柔声在他耳畔低喃着什么,墨紫归在景其停手的时候呆了一呆,这会又看得怔住,竟不知不觉流下泪来。少顷,季程镇定许多,才觉身后有异,回头看去,一只受了伤的九尾红狐狸,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墨公子……?”再对上它含泪的双眸,他有些惊慌得不知所措:“墨公子,你这是,你怎么受伤了?景其,这——”
“小程,这狐妖就是百言生病的罪魁祸首。”景其扣紧双臂,阻止季程上前。
“什、可是他是来向你求助……”
简明扼要地点明了来龙去脉,景其有些玩味地瞧着季程茫然的脸,“这墨公子又是如何跟小程说的呢。”
“墨公子,你、你这是何苦……”
“那是因为即使拿百言做要挟胜算也不大,不搭上你,他怎么与我斗。”
季程默然,那些痛苦的梦是墨紫归故意设计自己为之,那种求救无门的绝望真实得叫他恐惧不已,醒来好像一闭眼都还能看到景其死去的模样,而没有人能帮忙,没有人能救。墨紫归那充满不甘与深深恨意的目光让他无所适从,一边是被欺骗和百言受伤的愤怒,一边是亲身接触到墨紫归悲痛的同情,季程眉头拧在一起,抓着景其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景其,你要,杀了它么。”
“你先回房。”
“景其!我——”
“小程,你在同情它?不要忘了它做了什么,百言的魂魄还在它手上。”
“我不想你……先不要杀它,先不要杀它。”
景其沉吟片刻,看季程慌乱又焦急难过又恼怒的复杂神色,轻叹口气,不再说什么,把墨紫归的内丹送还,在它额头、后背、前胸画上镇符,再把它变成像兔子般大小,关进笼子提回房中。在镇压术和伤痛之下,墨紫归昏睡过去,静静地躺在竹笼里不动了。
到了床上,季程像牛皮糖似地手脚并用把景其缠抱住,景其笑了笑,蜻蜓点水般地亲吻着他,眉心,脸颊,鼻间,嘴唇,颈侧,一点一点,轻轻柔柔。渐渐的,季程在这样的安抚下回复平静,开始讲述做梦伊始,到遇见墨紫归,最后到再度做梦,连同自己是怎么想的,巨细无遗。景其亦颇有感慨,也不知这墨紫归对夕染的执念比起自己对季程,谁更绝。
“景其……”季程来回蹭着他的肩,“景其,景其……”
“嗯。”
“你不能离开我,哪里也不能去。”
“嗯。”
景其身上熟悉的药草气味似有若无的蹿进鼻间,季程蹭了一会,突然抬起头吻住景其,很主动地把舌头伸进去勾起他的,软软的纠缠不清,深但温柔,景其亦细细回应。长长的一吻结束分开,两个人都有些动情地轻喘,季程的目光在景其因湿润泛着诱人光泽的双唇上流连不去——那是他弄的,那是他的。景其压下想更进一步举动的念头,拍了拍季程,“不早了,你也累了,睡吧。”
安然地闭了眼,季程很快睡着,一觉无梦。
再睁眼已近晌午,季程发现景其醒着,仍然抱着自己,他又缠上去,两个人这样抱着真的很舒服,“你几时醒的,怎么不叫我。”
“也才醒没多久。”景其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其实早就没了睡意,一直没起身是不想季程睁眼的时候没有看到自己。
午膳时分望着百言的座位,再看看旁边无精打采的星策,心情又沉重起来,墨紫归还没交还百言的魂魄,季程下意识地转向景其,后者仅回以稍安勿躁的眼色。饭后回到房中,墨紫归犹在昏睡,景其也不管它伤痛在身,毫不心软地一纸黄符将其拍醒。墨紫归动了动,歪过头,拿尾巴遮在脸前。
“墨公子……”
“你若还坚持一命换一命,我会毁掉夕染的魂魄再杀了你,然后叫你带着夕染的记忆轮回,一世又一世的痛苦悔恨。”景其不客气地沉声道。
“景其,真的没法救夕染么?”
“它不值得同情。”景其不满地斜了一眼季程。
“我并非……”季程摇摇头,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听到景其说毁掉夕染的魂魄,墨紫归抖了一抖,还是不动。季程又道:“墨公子既是妖怪,为何不等夕染轮回转世再去寻他?”
不待墨紫归出声,景其替它回说,很轻描淡写地:“夕染不能轮回,记得他被一个道士施了咒法么。”
季程睁大了眼,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就这么陷入了僵持,墨紫归似是仗着季程的要求一时没有性命之忧而缄默不语,景其也一时之间无从找起。关于这个难题,并不是非要墨紫归开口才能找回百言的魂魄,要是有神器水镜,不管藏在哪里,天上地下都能找到,只是在景其看来,能够借助太曦的水镜本身却是比找百言魂魄更难的事情。
如此过了两日,季程焦躁起来,尽管景其一再强调百言只是睡过去了,可那样长眠不醒与死去又有多少差别。闲时他便坐在竹笼一旁,然而不管叫多少声墨公子,笼中的小狐狸都没有回应。
“你说……墨公子会不会藏在家中了?”胡思乱想之际,季程也是突然想到,也不知景其都找过什么地方,就随口一问。景其瞟了一眼竹笼的方向,这狐妖还会有固定居处?然宽衣的手随即停在半空,如此说来,有一个地方却是没有搜寻过,本以为取人魂魄这种歪门邪道,为避耳目它并不会回到那里去,看来很有可能是自己臆断了。
“小程,我们去一趟无烬。”
死魂香 完
无烬炎热,景其带着季程先到山脚驿站歇脚,待茶端上,季程定睛一看过来的正是上次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小狐女。
“景道长又来无烬玩么?”
景其笑笑,摸了摸她头上的耳朵,“凝儿还是没有一点长大的样子,我是来找个人的。”
小狐女压了压自己的耳朵,不满地嘟起嘴:“修炼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