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好用的棋子,他又怎么能放手呢?
狐狸师傅也没有办法打听到军情,此刻的我们就像是笼中之鸟,飞不出去,即使折断双翼也无法离开。
自从那天之后,岚夜几乎天天来看我,他给我准备了瑶琴,画笔……能消遣的东西他都给我搬到大营里了,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来当人质的,而是来当座上宾的,可是这也让我更加的迷惑,岚夜他究竟想干什么?
刚吃完午饭,我又百无聊奈的看起了那些无所谓的书籍,以前有事做的时候还不觉得日子过得有多么慢,一年应该很快就会过去的,可实现在,每一天都是煎熬,我要慢慢等着死亡,看着死神离我越来越近。
“干什么呢?”岚夜走进军帐,这些天我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出现,还要在这里呆很久呢,得罪了他可就不会这么舒坦了。
头也没有抬的回了他一句,“看书。”
他哦了一声没再吭气,一会之后我抬起头,看见他的视线落在那面雕玉镶金的镜子上,那面镜子是他昨天派人送过来的,真的很美,鎏金的底座上镶着一圈圈五颜六色的玉石,镂刻着一层又一层的菊花瓣,朵朵艳丽的绽放,白玉的镜框上雕着一凤一鸾,精致的栩栩如生,这面镜子也不像扑通的青铜镜,它照人的效果竟然丝毫不逊于现代的玻璃镜,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可是此刻镜子上已经蒙上了一层锦缎,刚好遮住了镜面,只露出那些玉石翡翠在丝丝的光线下点点发光,我说过自己将不在照镜子,所以昨天我想也没想的就盖上了白布。
“汐儿不喜欢这面镜子吗?”他的剑眉微微的纠结起,疑惑的打量着我,虽然他对我说他是萧煜,可是他依旧固执的叫我汐儿,或许在他的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岚夜。
我放下手里的书,走到镜子前边,伸手扯下上面的白布,“镜子很漂亮,可是我不会在照镜子了。”
他疑惑的看着我,“为什么?”
我心里一惊,他不知道我中毒的事吗?可是他已经见过我的容颜,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怀疑和猜测吗?
我伸出手扯下脸上的面纱,定定的看着镜子里的面庞,那不是我,我不是这样的,皮肤白皙的如霜似雪,晶莹的近乎透明,弹指可破,修长弯曲的柳眉似远远的山黛,氤氲不实,长长的睫毛如浓羽一般覆在眼上,两弯水波盈盈脉动,顾盼之间风情无限,深邃的瞳孔似要将人全部吸附进去,秀挺的鼻梁没有一丝瑕疵,小巧的樱唇微微收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五官这样组合起来,仿佛糅合了人间最精致的画卷,烟波皓月,艳阳和风,在这张脸上全然可以感受的到,看着她会让人醉倒,这不是我,这只是一幅画卷,唯美的画卷,我自己看了都要未饮先醉了……
“岚夜……”看着镜中已经失神的另一张俊颜,我轻轻的唤了声,他的眼睛依旧停留在我的脸上,一动不动。
我拿着轻纱,重新覆上脸颊,他的神色微微动容了一点,“知道我为什么不照镜子了吗?”
他恍惚的点点头,“汐儿不照镜子已然已经是最美的了。”喃喃轻语在我听来却似魔咒。
我微微的苦笑了一番,“岚夜,你知不知道,我活不久了。”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猛然盯住我的眼睛,“什么?你想干什么,自杀吗?难道我把你留在身边就让你这么痛苦吗?我比不上颜陵毓吗?”他的手已经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呆呆的看着他,曾几何时,他那样一个男子也会有这么一面,轻轻的剥掉他的手,稍微偏转了一下身体,“自杀?自杀对我来说,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可是现在连自杀对我来说都是奢侈的了。”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知道我的容貌为什么变得如此妖艳?”
他怔怔的看着我,一脸茫然。
“那是因为我中了醉红颜,醉红颜,你应该知道吧?”我淡淡的解释着,“我的生命原本只有一年,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余下的日子也被我打折了,或许过不了九个月,我就会死去的。”
他彻底呆住,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却是我看不懂的东西,似乎相信了又似乎在挣扎着要不要相信。
我走近他几步,“为什么要打仗?可以停下来吗?”在我恍惚以为他就要答应我的时候,他眼里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下去,“我有苦衷,对不起,如果你想离开,那就走吧。”
我惊讶的看着他,他的眼睛里满是凄苦,有无限的不舍和挣扎,做出这个决定很难是吗?你怎么和晨暮两国的士兵交代,说你捉到了朝国的公主又放了?还有,你真的想要我离开吗?
看着他,我淡淡的摇了摇头,“我留下,我答应你了,我会留在这里一个月的。”
他的眼睛泛出微微的光辉,不知道是前者的原因多,还是后者的原因多,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已经没有精力去理会了。
“岚夜,为什么这么久两军都没有动静?”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他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军上次元气大伤,最近还在休养生息,而朝国那边,估计还是顾忌汐儿的吧。”
我苦笑一下,颜伟俊还是没有听我的话吗?原本这是很好的机会呢,“岚夜,上次你们是准备将夕国十万军士全部射杀吗?”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那是个绝好的机会,殇已经计算好了一切,可是我却忽略了汐儿……”
我心里一阵,这就是杀戮吗?踏着万人的尸骨一路不停歇,那个殇,他在部署这个计划的时候难道没想过那是十万人的生命吗?
“那是十万人?十万条生命。”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战栗。
岚夜惊讶的看着我,“我以为汐儿在军中呆久了,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语气中有明显的无所谓。
我心里一阵气结,“难道你们这么喜欢流血吗?习惯,怎么可能习惯,我尽力的去挽救每一个人的生命,你们怎么可以轻易的就给那么多人判死刑。”这句话几乎是吼的。
“对不起。”很久以后传来了岚夜的声音。
我后退几步,坐在桌子旁边,倒了一杯茶,碧绿的玉盏中叶子缓缓的飘起,像旋舞的精灵。
岚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安静的的过完剩下的日子,不要再去理会这个乱世还有多少人会流血,多少人会死亡,可是我真的做不到,至少那些我在乎的人,我一个也放不下。
起身揭开帐帘,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微微的沉下来了,忽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飘来一丝箫音,空旷久远,战争之地,怎会有如此纯净的箫音,没有一丝杂质。
我闭上眼睛去静静的感受这种音乐,箫音丝丝如缕,延绵不绝,可是一时之间,我的心里竟然涌起了阵阵痛楚,那箫音里的寂寞,是刻入骨髓里的,茫然没有过去,听不到现在,也看不见未来,仿佛是混沌出现,鸿蒙初开,一个人站在幕天席地里等待着与自己重逢的人,那是宿命的忧伤,自哀自怜,等不到要等的人,箫音如一根浮萍,找不到归宿,在等待中慢慢的绝望……
箫音断了,我慢慢的睁开眼睛,看着寂寥的天空,空气里有丝丝的悲悯,我悲悯他人,亦被他人悲悯,“这是谁在吹箫?”我问着守在不远处的士兵,自从岚夜让我住在这里后,他就调了几个武功高强的士兵站在我的帐子五米远的地方,而我的活动范围也受到了限制,不能走出这个圆圈,据岚夜说他是怕暮国的主帅找我麻烦,我也乐得清闲,没有人来打扰我。
“回公主,是殇军师,他的萧吹的极好,只是不经常吹而已,我们也难得听见几回。”侍卫恭敬地回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看在岚夜的面子上,对我极为恭敬,和我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看着他快窝到脖子里的脑袋,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帐,狐狸师傅最近也是奇怪的打紧,动不动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就只有我一个人是不自由的。
我回到帐里,这个殇,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可以轻易的用一个决策判定十万人的死刑,应该是看惯了生死,波澜不惊的情感,可是他的箫音为什那么凄凉婉转,似曾相识却又遥不可及。
如是又过了五六天,还是没有一丝的动静,这难免让我感到奇怪,之后我死活套岚夜的话都套不出来,也是,毕竟是人家的军事机密,我现在还是人质呢?怎么会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