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敲了敲桌面,开始耍无赖:“只许常太后守着李娘娘筹谋画策,就不准我蹭冯昭仪几顿饭吃了?没天理,还没王法啦。”
冯善伊咳了咳,走过去给绿荷捶肩,边捶边道:“别急别急,注意影响。”劝着又忙给嬷嬷甩眼色,那嬷嬷嘟囔着先退了去,半个时辰后必要卷土重来。
绿荷觉得实在没天理,她常阿奴挟持了京中一群能人奇士拥进太和殿谋策,偏反咬昱文殿违规。心急如焚下,她只想那道士很能炼出长命百岁丸,来时她和冯善伊一人一颗,不信熬不死那拨人。
索性此时只有青竹持了笑,将筐子置放在桌上,神神秘秘道:“我们主子也寻来宝贝了。”
冯善伊吆喝来顺喜青竹一字排开,将筐中的宝贝尽数倒出来,一样样摆在桌上。勾刀,镰刀,还有模样古怪的刃器,皆是又旧又锈,甚有几件尚沾着干涸的血痂。
“这是。。。。。。”顺喜瞧着,摇摇头,“杀猪的器具?”
绿荷随着点头皱眉,叹了口气:“虽说皇上和百官很少能见到杀猪,但这荒唐了些。”
冯善伊默不作声地笑,摊好后才道:“不是对付猪。是用来收拾人的刑具。我好说歹说才要来一套弃用的旧货。看看看,你们都不认识,更何况我们高居殿堂不染尘秽的帝王将相了。”
绿荷摸上去,指尖滑过斑驳旧色,轻念出声:“墨、劓、劊⒐⒋蟊佟U饩故恰?br />
“肉刑五器。”冯善伊点头接道。
“自汉皇室废除肉刑已有数百年。魏宫竟还存此陋刑,实叫人毛骨耸然。”绿荷似有些明悟其中的深意,仰头时咬唇,“你真的要奉上这些?”
汉孝文帝十三年,便废除肉刑,百年之后,酷刑卷土重来,并且充斥刑牢。上至天牢,下至郡地官衙,天子不知,百姓却承受酷刑之苦更不能述。 刑至断肢体,刻肌肤,终身不息,这并非为民父母之意,却是当下盛行的恶风。幼年随家人没入刑牢,便亲眼目睹,酷刑之惨烈。往有恶案,自圣意入尚书台,百官府,层层施压,刑审官员为结案,不惜酷刑逼供,肉刑五器,不过其一,更有甚者,是她求也求不到手的。可笑拓跋濬稳居金殿之上,看着他的清平盛世,却不知他以法为度刚正严明的天牢一如地府,丑态百般;刑官腐化之深,用刑之烈,远超乎想象。
“你知道这么做,意味着什么?”绿荷突然压低声音问她。
冯善伊百无聊赖,倦倦一笑:“与百官为敌。”
“一定要这么做吗?”
“你以为。”冯善伊将手缩回袖子里,摇着袖口,“我一路走来又意味着什么。”
青竹在侧忙低下头,揣了顺喜眼神示意他调节气氛。顺喜干着嗓子不知该说什么。
冯善伊将刑具以帕子擦好,放回筐子里重新以布蒙好,才又说了一句:“早晚都是敌。”
青竹往前凑了凑,掏出怀里的纸递过去,神神秘秘:“李娘娘那边据说齐全了。我托太和殿的几个丫头照着模子画出来。李娘娘的东西,实在瞧不透。”
绿荷先是接来,见那纸上画着平扁得盘子,中央置放一只石头雕刻的小鱼。绿荷瞧不懂,便推给冯善伊,冯善伊眼瞅过去便乐了:“这是要做红烧鱼吗?”
“说是请了京都有名的工匠连夜打造,莫不是什么秘器。”青竹添了半句。
“暗杀什么的?”冯善伊着实看不明白,直接丢回青竹,“李申她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顺喜来了主意,诡秘地笑:“主子,要不咱把她那个偷过来,然后然后——”
冯善伊忖度着:“如果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准了。”
“你们都出息点”绿荷一人丢个杯子砸去裙脚,揉着脑袋,“就是输也要输得有骨气。”
冯善伊拍着顺喜肩膀越过他回屋:“瞧见不,不是我不想支持你。得,明天咱喝整天的骨头汤,缺啥补啥。”
冯善伊只觉这一夜睡得尤其沉,浑浑噩噩,连做了几番梦,终于被青竹哭醒。醒来时近午时,青竹哭得气都没了。冯善伊面瘫着挨着床边半卧,听得青竹哆哆嗦嗦把小偷夜入昱文殿一事汇报齐全。而后冯善伊气也没了,挠着榻壁雕件问:“你是说,我那五件宝贝没了?”
青竹点头,豆大的泪仍挂着。
绿荷步入来替青竹说清,劝着劝着便把话头往李申身上拐:“必然是常老太太还有李申她们,怕她们赢不了,便使坏。”
冯善伊看了绿荷一眼,声恹恹的:“李申比你高尚。”
绿荷敛声扯袖子,憋出半句话:“反正,丢都丢了。”
“关键时刻,你掉我链子,拆我墙角,扔我宝贝。”冯善伊满脸无辜,“还嫁祸人。你把我耍赖出千可耻无敌的招数全学过去了。我以后还怎么混。”
绿荷幽幽站起来,见顺喜端着骨头汤而来,她抬袖子一挥,扶着桌子坐下,闲在在道:“晚上炖猪心,给你们主子补个心眼。”她心里只一个念想,宁愿冯善伊输了首盘,也不能率先将满朝文武得罪光。这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冯善伊套上褂子,裹着厚重的袍子而出,由热气蒸了满目,凝着绿荷,如今脚下换了一双棉靴,正踩着步子准备。绿荷见她这模样,以为她是要拼命,将手中汤勺放了放,坚定言:“你那几样宝贝石沉大海了,别费心思找了。”
“我要出宫。”冯善伊只道。
“输不起脸面,打算逃了?”绿荷又问。
“出宫,寻宝回来”
天爷爷,她不过是想做个皇后,不料这个皇帝爱寻宝。
胡笳汉歌 三六 首场比试 寻宝中
三六 首场比试 寻宝中
闹市当街,看不至尽头的店铺铺满两道。
清冷的空气中洋溢着热闹的叫卖吆喝声,夹着豆花浮荡的香热气,接踵擦肩而过的拥挤,这只是一条平凡的闹街。灰色的长袍由头遮到脚,冯善伊独自走着,一路经过摊贩,便停下步子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要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捧在手心里。
简陋的面馆,帐篷顶尚是漏的,飞雪一束束飘入碗中。她捂着手,又把脸贴上去,民间的面汤,天子皇胄们一定不识吧。其实这当街闹市每一处景物,对他们而言,都是陌生。
立起身来继续走,满袖盈着暖香,身后牵马装扮成小厮的顺喜问她去哪。
她于是道,这京中,还有地方是王公贵族去得最少,甚至不屑一顾的地方。
宫人提议说,那便是娘娘庙了。
“娘娘庙如何不屑一顾?”冯善伊于是问他。
“娘娘庙原先香火旺着,后来由乞丐们占了去,连年逃灾荒的难民也都住了进去,老弱病残死在那里,也没有人收尸。”顺喜咬了口春饼,含糊道。
她忙点头:“所以呢?无人治理吗?”
“整日臭气哄天嘈杂脏乱,没有朝廷官员想管。如今成了京中有名的死街了。”
“那娘娘庙远不?”
顺喜惊了,忙拦:“娘娘,您千万别想多了去,那种地方恐避之不及,如何还想着去。周遭的住家都移走了。是人都知道避躲,说是靠近了会感染瘟疫。那些乞丐和难民就守着巴掌大的娘娘庙等死哪。”
冯善伊不再多言,拉着顺喜上马,甩下缰绳,纵马而起时扬得飞尘惊了当街百姓。
店铺老板拍着袖口的灰,骂骂咧咧道:“喂,当街你骑什么马。”
冯善伊扔下几袋钱币,握缰抱拳道:“要紧之时,得罪了。”言罢掉转马头喝了一声顺喜带路,即奔去。
她身后那老板仍气不过,连追出去几步,边与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