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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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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濬满是疲惫地覆眼,声极轻:“扶朕出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福君慌乱点头,悄悄立身搀扶起几乎不省人事的拓跋濬一步步挪出,临出殿时,清冷的风吹起二人衣摆,福君累得连连喘气,拓跋濬似由冷意激得一醒,袖笼中的手颤了颤,即是攥上她。福君将他扛在肩头勉力拖出几步,侧首打探时,见他冷眸轻抬了抬,口亦是蠕蠕似有话欲言。福君贴过去,想听醒他要说什么。

拓跋濬握着她的手突而一紧,声音却极轻:“你告诉我一句实话,她当真是死了吗?”

福君觉得满腔酸涩,对这位异族帝王,她如今既同情又感动。只是垂下头去,似怕惊讶他,将声音压得极弱:“我倒是看见她的棺木了。”

拓跋濬再也没有出声,怔愣之后,缓缓松开握她的腕子,染血长睫颤了颤即是阖紧。

她拖着他又行了几步,肩头似有什么滑了下来,而后胸口冷襟越来越湿,她初以为是血,却没有闻到腥气,垂首时却见自己衣肩上不知何时落下泪痕,尤是那肩头一朵碎荷润后翠色化靛。

“你别哭啊。”福君皱紧了眉,竟也想哭,酸酸涩涩好不凄楚。

廊前隐隐约约扑来一人身影,那人持着锦绣华服,步履极快,见到福君二人,虽也有惊,却全无恐,反是熟悉地由福君身前扶过拓跋濬。福君见她这身宫装似宫女又似小主,便退了退,将这烂差事全手交出,魏帝便是死,也不能死在自己手中,怪晦气的。

那女人坐在廊前,将拓跋濬同扶上座。予他平躺,再扳起他头放在两膝间,捏着他面中穴位,声音轻柔:“皇上,奴婢来晚了。”

福君看一眼她,只觉这女人不算盛美,却也清丽,言语中便好似亦仆亦妻,甚是亲密。再见她从袖中取出一盏琉璃翠瓶,倒出颗粒丹色药丸塞入拓跋濬口中,动作敏捷利落,似是极其晓得病理药效。服药之后,才又替他抚胸顺气,再稍许光景,拓跋濬果然醒了醒,虚弱地抬眼看去眼前的女子。

“皇上,玄英来晚了。”那女人又是重复一声,便端起他腕子握在掌中。

拓跋濬似是放心,神色缓了许多,轻轻出声:“几时了?”

玄英一点头,目中幽光泄出:“子时了,皇上。”

拓跋濬点了点头:“子时了,回昱文殿吧。朕再等等她。”

玄英颔首,扶了他起身。福君适时退去一侧,望着他二人身影远去,渐渐消逝在漆黑的廊道中。雨越下越大,满廊湿气,豆大的雨滴,似玉珠滚落。福君抬手一握,溅得满面湿润。这才是她第一日入魏宫,却比在北凉宫的任一日都要惊心动魄。重重宫墙蜿蜒起伏,巍峨的碧阙朱殿,皆是缭绕在一团浓重的水雾之间,漆黑而又沉郁,这便是魏宫。

胡笳汉歌 010 夫妻齐力断金

010 夫妻齐力断金(加更)

子时了,雨下得很大。

大雨顷刻之间便将平城泡得湿气霪霪,冲落而下的枝叶如浮萍般飘洒一地滂沱。西城门正是低洼,由高处流入的水几乎漫上脚踝,冯善伊不得不淌着水,走去更高处等候。斗篷已是淋透,从头到脚的寒彻。守西城门的侍卫从前是冯家的旧臣,和她颇有些交情,所以才答应此夜放她西逃,逃出城后率先要去灵隐寺领回小雹子,而后再上路。她本是筹措齐善,只等这一夜,然说好的子时,那人久久不至。

是由大雨挡了路吗?还是旧伤复发身子不爽?或是,遇到了什么仇敌已是脱不开身子。

想过百般理由,仍是孤身一人凄凄地立守城前,哀哀望去那团团漆黑的远方。身后的侍卫朝她催促着,说是子时三刻一过便要封锁城门,自那时便不得出了。

“娘娘,如今看来,还是您先出宫去。过了今夜,您再想走便难了。”

冯善伊空落落的目光扫去他,喉咙烧灼着疼痛:“什么意思?如何过了今夜就不得出。”

那侍卫只隐忍垂首,任雨水滑过刚毅如铁的面颊,再无言。

她忙回首,看去雨蒙蒙的远处,本是墨一般沉寂的冷夜泛起星点火光。耳边刷刷的雨声,渐渐掺入许多杂音,她脱下挡风遮雨的黑袍斗篷,视线顿时明朗,脚步更轻快许多,轻盈的麻制衣盏荡在因奔跑而扬起的冷风中,她奔上城楼,举起一束火把,眺望远处时,视线顿开,仿佛宫中的朱门开了,近百名禁军侍卫纵马而出,人人手持的火把连成那一片泛盈的火光。

“你胆敢叛我?”她朝向那追上的侍卫喝着,声音嘶哑而颤抖。

“臣万不敢欺瞒娘娘,莫非臣出卖娘娘。”那侍卫跪地,铁色冰冷的头盔闪出晶莹的水滴。

自宫门而出的禁军一路纵马越过京城的大街小巷,一面高声呼唤着什么,隔着雨声,那模糊的声音仿若越发清晰,渐渐逼入耳中。

“太安二年春正月乙卯,立冯氏为后。诏令天下,如有不尊,或以言辞不敬者,杀无赦。”

“立冯氏为后。。。。。。”

“诏令天下。。。。。。”

“杀无赦。。。。。。”

隆隆雷声,滂沱大雨,充斥着这一声声。这些声嘶力竭的呼唤,无不是在传下天子诏令。拓跋濬便是以这种方式诏告他的天下子民他为他们选了一位国母。在这一场骤来的倾盆大雨中,在这狂风疾雨电闪雷鸣间,在这铺天盖地的寒冷雨雾下,一位帝王,以惊醒沉梦中无数黎民百姓的代价,向世人宣告着他的固执与威严。他不过想立一位称心如意的皇后,却逼得他以这种方式号召天下,如有不尊不敬,皆杀,无赦。

他之背后,是权力的惊涛骇浪涌动于这一场八方风雨中。

瑟瑟抖动的长袖僵冷,木然地转身,她问跪在身下那一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子时之前,皇上突然发诏立娘娘为后,而后急令各督衙迅速传旨。如今又命禁卫军千人声声相传,广诏民间立后之事。娘娘,小的给您开城门,您这便走吧。皇上这是不惜惊动全京城,也要让您听见,召您回去。”

“为什么。”她摇摇头,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下,犹如雨水染落容面,“拓跋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那侍卫连忙将她拖下城楼,身后官兵的队伍越发逼近,火光渐盛。城门由那侍卫摇开,他拉着她便欲将她拖出城外。她固执地摇头:“不行。李敷还没有来。我不能弃他不顾。”

“娘娘。如今怎还顾得他人?”

“你不明白,不明白。”她哽了哽,声音哀哀的,“若我逃走,他们一定会拿办李敷,我不能累他。绝不能。”

“娘娘,那些人不会轻易任你坐上后位的,您若不走,以后更是艰险。”那侍卫一急,连连将实言道出,“臣方才在营中得旨而归,营台将军皆是太后的人,他们早先传扬娘娘薨逝的消息。如今更是部下天罗地网,待娘娘一出现,便是。”

“便是什么?”她冷声问,魂魄似乎又被吸去几分,满心空洞得发虚发木。

“格杀勿论”

皇帝的人,说如有不尊不敬,杀无赦。太后的人,便以一言格杀勿论欲先拿她脑袋。不过是一场立后之争,俨然成了朝中两派死斗,而两派之后,却另有隔岸观火企图坐收渔翁之利的宗氏党派三力相争,牺牲品即是自己。难怪李敷要她走,难怪文氏李弈皆抵上命替自己隐瞒去留,更难怪宗长义宁愿以离魂术封印也不愿她醒来面对这所有。

“我不走。我要等李敷来了再走。”缓缓摇头,立直身子,回去城楼前便迎身站在那一处风雨骤狂的中心。若是率先冲上来的是太后的人,那必是她死;如是拓跋濬的人,逃过这一劫,终有后难。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是命,那就任死亡的利爪这一次狠狠地扼住自己的喉咙,结束得痛快一些。

“娘娘。”侍卫扑腾跪倒,痛声垂涕,“李大人不会来了。子时之前,娘娘庙便是由太后的人团团围住,李大人此刻已难是自由身。”

果真如此,她所做的一切预料中,他是最后那一种,也是最坏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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