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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点了根烟,往外望着船岛旁的城堡,再望向更远处的格罗纳伦德的云霄飞车,然后自言自语起来。这个声音她曾在一部电影中听过:
爸--爸--,我要来抓--你--了。
七点半,她打开电视想看看关于追捕她自己的最新进展,却看到令她瞠目结舌的消息。
※※※
包柏蓝斯基终于在晚上八点刚过,打通了法斯特的手机。两人没有互开玩笑,他也没问法斯特是怎么搞的,只是冷静地下达命令。当天早上在总局的闹剧实在让法斯特忍无可忍,因而做出他执勤时从未做过的事。他离开后进到市区,关上手机,坐在中央车站的酒吧里,满怀怒气地喝了两杯啤酒。
然后回家冲了个澡,上床睡觉。
他需要补眠。
醒来刚好看到晚间新闻节目“Rapport”,一听到头条,眼珠子差点蹦了出来。尼克瓦恩挖到屍体,莎兰德对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首脑开枪,警方全面搜索南郊区,正逐渐收网中。
他立刻打开手机。
几乎就在同时便接到混蛋包柏蓝斯基的电话。他说调查工作的焦点已转移到确认另一名凶手的身份,并要法斯特到尼克瓦恩犯罪现场接替霍姆柏。莎兰德的调查即将接近尾声,法斯特却得到树林里捡烟蒂,让其他人去追捕莎兰德。
硫磺湖摩托车俱乐部和本案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那个臭婊子茉迪的推理真有几分道理?
不可能。
肯定是莎兰德没错。
他渴望能亲手抓到她,渴望得如此强烈,以至握着手机的手不禁隐隐作痛。
※※※
潘格兰平静地看着布隆维斯特在小房间的窗前踱方步。此时已接近晚上七点半,他们整整谈了将近一小时。最后潘格兰敲敲桌面以引起布隆维斯特注意。
“先坐下吧,免得把鞋磨坏了。”他说。
布隆维斯特照做了。
“这些秘密,”他说道:“我始终不了解其中的关联,直到你解释了札拉千科的背景,我才恍然大悟。之前我所看到的,只有宣称莉丝精神错乱的评监。”
“彼得·泰勒波利安。”
“他和毕约克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他们肯定多少有合作的关系。”布隆维斯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泰勒波利安都将受到新闻媒体的严密检视。
“莉丝说我应该远离他,说他是坏人。”
潘格兰的目光倏地变得锐利。
“她什么时候说的?”
布隆维斯特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微笑地看着潘格兰。
“真该死,又是秘密。她躲藏的这段时间我和她联络上,用电脑,她只会发出谜样的简短信息,不过每次总会指点我正确方向。”
潘格兰叹息道:“你想必没有告诉警察。”
“没有,没有全说。”
“你也没有告诉我,她对电脑很拿手。”
你想像不到的拿手。
“我非常相信她有能力渡过难关,也许经济上有点困难,但她总有办法活下去。”
经济上也没那么困难。她偷了将近三十亿克朗,不会饿肚子的。她有一大袋黄金,就和长袜皮皮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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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林格伦最受欢迎作品“长袜皮皮”系列中的主角。故事中,皮皮的爸爸曾经送她一箱黄金,所以皮皮不愁吃不愁穿,而且还可以买很多很多糖果请镇上所有小朋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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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明白的是,”布隆维斯特说道:“那么多年来,你为什么没有处理她的案子?”
潘格兰再次叹气,内心感到无比难过。
“我对不起她。”他说道:“我成为她的受托人时,她只是一大堆性格别扭的问题少年之一,我手上另外还有数十人。福利部长史蒂芬·布洛韩修指派我这项任务时,她已经进了圣史蒂芬医院,第一年我连看都没看过她。我和泰勒波利安谈过几次,他解释说莎兰德有精神疾患,院方正努力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我相信了他,为什么不呢?但我也和约纳斯·贝林格谈过,他是当时的资深医师,与莉丝的案子应该毫无关系。他应我的要求做了评监,我们也说好要试着通过寄养家庭,让她重返社会。那是她十五岁时的事。”
“接下来这些年你一直支持着她。”
“还不够。地铁事件发生时,我站在她那边,当时我已经很了解她也很喜欢她。她很烦躁不安。我阻止他们将她送回精神病院,代价就是她被宣告失能,由我担任监护人。”
“毕约克应该没有到处奔走,企图影响法院的决定,否则容易引人注意。他想把莉丝关起来,就靠着泰勒波利安等人所作的精神病学评监将她的情况描述得凄惨黯淡,以为法院会作出合理的裁定。没想到法官听取了你的建议。”
“我从不认为她应该接受监护。但老实说,我也没有很努力地让法院撤销裁定。我应该更早、更认真一点采取行动,却因为太喜欢她,所以……不断地往后延。实在有太多事情要做,后来又生病了。”
“我觉得你不该自责。这些年来,没有人比你更照顾她的权益。”
“我知道的不够多,这一直是老问题。莉丝是我的当事人,但对於札拉千科却始终只字未提。她从圣史蒂芬出院后又过了许多年,才对我表现出一丝丝信任。直到听证会过后,我才感受到她慢慢地不再拘泥於形式上的沟通。”
“她怎么会想到告诉你札拉千科的事?”
“我想是因为无论如何,她都已经开始信任我了。而且我曾经几次提到申请撤销失能宣告的话题。她显然考虑过,后来有一天打电话说要见我。她都想好了,便告诉我所有关于札拉千科的事以及她对於发生过的一切的看法。或许你也能体会到,要了解这许多事并不容易,但我马上开始深入挖掘,却没想到全瑞典的资料库中都找不到札拉千科的名字。有时候我的确怀疑,整件事会不会都是她的幻想。”
“你病了以后,毕尔曼成了她的监护人。那不可能是巧合。”
“对,不知道可不可能加以证明,但我一直在想,如果努力尝试应该可以找出……后来是谁接替毕约克,负责为札拉千科料理善后。”
“也难怪莉丝死都不肯和精神科医师或政府当局对谈,”布隆维斯特说道:“因为每次谈过以后,情况总是更糟。试图她解释事情经过,但无人肯听。她一个年幼的孩子,试图独力拯救母亲,不让一个疯子伤害她。最后她做了她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不料非但没有获得“做得好”或“好女孩”的赞赏,反而被关进精神病院。”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希望你能了解,莎兰德确实有点问题。”潘格兰口气强硬地说。
“此话怎讲?”
“你也看到了,她在成长过程中惹了许多麻烦,在学校里也惹问题。”
“每天的报纸都登了。如果我有像她那样的童年,我也会在学校里惹麻烦。”
“她的问题远远不只是在家里的问题。我读过所有的精神病学评监,其中竟然没有任何诊断。但我想我们都会同意,莎兰德并非普通人。你和她下过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