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2 / 2)

那一刹那,梁宣只能用面无表情的深沉来压制内心的震撼和激荡,他冷静地看了慕容泽须臾,只觉那张疏朗风情的隽丽面孔之上,那般表情正经严肃得全然无法当做玩笑。

无声静默的片刻过后,梁宣面不改色地避过那悬浮的古琴,轻轻跨下一阶,仰望着慕容泽,说得更为正经严肃,“高人。”

慕容泽眉头一皱,“你是笨蛋么?”

梁宣怒起,“分明是你先比的!”

慕容泽回得理所当然,“我何时与你比过?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梁宣仰头梗着脖子,“眼下的事实正是你比我高,你莫要再狡辩!”

慕容泽颇为鄙夷地看了梁宣一眼,“所以说你是笨蛋,你低我一阶,我若不服定要低你一阶,你再不服又是低我一阶,如此这般往复下去,何时是个尽头?何况,之前分明是你自己说要与我平起平坐,我如今与你平起你又有何不服?”

梁宣,“……”

舌灿莲花,睚眦必报。

梁宣面无表情地同慕容泽对视了片刻,突然扬眉指着他身后欣喜地喊道,“三位姐姐,这是院里新来的琴师!你们快些带他过去,舞娘子还等着呢!”

好一招声东击西!

梁宣在心中默默被自己的聪明才智而折服,心花怒放地操起老本行——走为上策。

然,慕容泽的反应永远在他意料之外,捉摸不透预想不到。

短暂的惊吓已让他手上力度产生异变,流窜的真气生猛地将古琴齐腰撕裂,琴弦更是根根尽断,发出震颤人心的“砰砰“声,破败的琴身撞在木梯上,翻着跟头打梁宣脚边滚了下去。

梁宣愕然定住身形,困惑地慢慢转过身子,刚及看到慕容泽眸中一闪而过的仓皇不安。

他浑身僵死,瞪着漂亮的双眼一路追随着断裂的古琴,直到古琴轰然砸中地面之时,才恍然回过神,立马警觉回头,确定身后并无他人才安心落意,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紊乱的心跳逐步恢复平静,慕容泽缓缓睁开眼,一低头刚好对上梁宣若有所思的双眸,心头别得一跳,当即错开眼。

梁宣眼珠子滴溜一转,弯起嘴角笑得阴险,两三步跳下木梯,一把捧起断成两截的古琴,哭喊道,“可怜的古琴,想你于我手中未鸣一曲却已为我魂断木阶,你让我情何以堪!你这莽夫,怎可如此粗鲁?!”

慕容泽被唬得呆若木鸡,好半晌才轻颦道,“你用这琴砸我时便该想到它会有如此下场。”

梁宣怒争道,“胡说!你自己也瞧见了,纵然我用它砸你,我可曾砸坏它?是你,分明是你弄坏的,休得推脱!这可如何是好?姐姐们的琴我该如何赔给他们?都怨你!日子没法过了!”

慕容泽莫名有些心虚,“这琴不是你的?”

梁宣深深叹了口气,满目忧愁道,“那三位姐姐都是凶悍之人,这琴是他们的宝贝,这一通打骂怕是躲不过去了……”

慕容泽小心问道,“她们当真这般泼辣?”

梁宣看了他一眼,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慕容泽沉默了片刻,果断下楼,拨开梁宣走得极为麻利。

梁宣一把将人扯住,“哪里去?”

狐裘被扯得有些松垮,慕容泽觉得肩头一阵冷意,不客气地从梁宣手中抽出狐裘,略显慌乱地说道,“天寒地冻,我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得好。”

梁宣直勾勾地看着他,笃定道,“我知道你害怕女人,尤其是悍妇恶女,对与不对?”

慕容泽不由高声反驳,“休得胡言!何来本、我惧怕女子一说!你、你、你若胆敢再胡言乱语,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

“啊!姐姐们,这琴是他砸坏的,不关我的事!”

“哼!同样的当我不会蠢到再上一次,你不用演了。”

“既然不会上当,你的手能不要捏我捏这样紧么?高人,你这内力我一介凡夫俗子生受不起啊。”

“你!放肆!”

慕容泽一惊之下猛地甩开梁宣的手,对方的气定神闲更是让他局促得面红耳赤,连眼圈都开始泛红,瞳仁浸了水一般愈发乌黑清亮。

梁宣不由看得有些出神,心想他这脸红惊慌的模样倒是比刚才的伶牙俐齿可爱得多。

“这琴怎会折成这样?梁宣!”

背后徐徐响起的声音让对视的两人俱是一惊,双双瞪圆了眼,心里直发毛。

慕容泽刚及迈开脚步,梁宣探手便将人搂住拖到范新明跟前,趁早告状洗清自己冤罪,“范姐姐,灭琴罪犯正是此人!”

范新明不由上下打量着慕容泽,时而挑眉时而眯眼,慕容泽抿着嘴,脸上的红晕早就褪去,摆出一副棺材脸极力假装镇定。

梁宣哭丧着脸复又抱起古琴的尸体,爱抚之、惋惜之、痛哭之,“哦,我的琴,你死得好惨啊!你且安心便是,罪人未能逃逸,范姐姐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范新明若有所思地问道,“可这琴明明是乐清让你去取的,又怎会被他无故弄坏?”

梁宣卖力地演着,愤愤然回头瞪着慕容泽,却一时没能想好借口,顿了顿喊道,“他、他内力太深厚!”

范新明明显无法理解,不由粗犷地质疑道,“哈——?”

梁宣像是被吓到一般,“唉哟”着怪叫一声,蜷缩起来瑟瑟颤抖。

慕容泽觉得自己的心脏也随着梁宣那声怪叫而轻颤微抖,范新明嘴巴刚及张开,他便脱口截道,“我可以赔偿。”

梁宣怀疑道,“你有银子么?”

慕容泽不由陷入沉默,半天不再说一句话。

范新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琴好歹是院子里的物件,不论眼前这俊美公子为何人,这弄坏了东西若是赔不起,怕是喜妈妈又要唠叨一番。

梁宣突然站到慕容泽身旁,正儿八经地看着他,建议道,“没带银子也无妨,你可以当一晚琴师用于抵债。”

慕容泽的眸中蓦然闪着微光,范新明一合双手,“如此甚好!”

梁宣笑得功成名就,心满意足地目送慕容泽坐上琴台,琢磨着每当他一曲终了之时便赠与他无比热烈热情热闹的掌声。

慕容泽刚及坐稳,四名“女子”便分列站到他两侧,不安的情绪再一次迸发,此时此刻,他才恍然,为何他要卖艺抵债?他全然可以等待温采来这里寻到他,再赔她们银子也不迟啊?

微妙地觉得他是上当了,上了那个假妹子的当,可是究竟是怎样上的当,他还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百思而不得其解。

乐清已经准备就绪,压轴大戏正待开场。

幕台上一片莺歌燕舞,粉黛罗裙,脂粉气扑面而来,慕容泽盘腿端坐在幕台右侧角落,稍稍抬眼便是头晕目眩,心慌气短,他略显犹疑地环顾四周,那四名“女子”在他眼中陡然变成了四大金刚,面容狰狞气势汹汹。

“温采……救命……”

内心的呐喊无法破空而出,便是温采在场也无法听见,更何况温总管目前尚不知身在何处,慕容泽攥紧双拳,闭上眼深深吐纳了一回,瞬间便恢复了寻常的淡漠恬然。

食指轻轻拨弄着琴弦,悠扬的琴音顿时倾泻而出,伴着一曲古朴沉静的曲调,慌乱局促的心境渐渐平和,终于全身心投入到演奏之中。

琴木比之宫中上好的檀木略逊一筹,好在音色尚佳,曲调成情,许是婉转清脆,犹如清泉叮咚,间或洒脱出尘,翩飞如柳,更有激昂急奏,如云端日出,意境开阔。

慕容泽微微低垂着头,两鬓青丝略有些凌乱的洒下遮住了俊逸的脸庞,清隽的眉毛轻轻蹙起,双眸澹然而专注,清奇十指更是错乱有致地游走于这把古朴之琴上,袅袅之音徐徐而出。

货真价实的“琴艺上佳”。

乐清的舞姿又岂能落后?伴着这样高超的琴艺,他不由自主兴奋起来,像是终于觅得知音一般,他用他的舞姿,他用他的琴音,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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