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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贵妃敛了敛心神,稳稳道,“姐姐这样客气作甚?但说无妨。”
皇后颇为忧心地叹了口气,别有深意地瞥了眼容明殿内伺候的宫娥们。
祁贵妃会意,扬声道,“都下去吧,替本宫去打理打理园子里的梅花。”
待殿内只剩下她二人之时,皇后方才沉声道,“泽儿同静贵人私奔之事,不知妹妹可曾听闻?”
祁贵妃扬了扬眉,只道,“哦?怎会有此传闻?哪个不要命的这样胡言乱语!姐姐可寻到人了?该是要抓起来治死罪!”
皇后却诡异地变得吞吞吐吐,神色怪异道,“虽是三人成虎,可有些事也绝不是空穴来风,怕就怕……”
隐去的后半句立时引起了祁贵妃的兴趣,她摆出一副极为惊愕的模样,问道,“依姐姐的意思……怎的会?太子当是守礼谦和之人,绝不会做出这样有悖人伦之事,怕是姐姐多虑了!太子至今未能回宫,许是贪玩,在外头逗留久了些呢?”
皇后深沉地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只那日,那日在我的尚德殿内,泽儿瞧静贵人的眼神都不对,令我越想越是心惊胆寒。”
祁贵妃隐去嘴角的笑意,安抚道,“姐姐该是要宽心,太子极是识大体,懂得分寸。”
皇后继而又牵起祁贵妃的手,道,“皇上这些日子多亏了妹妹照拂,我无法近身自然不能向皇上解释,还望妹妹将今日这些话说与皇上听听,免得他误会了泽儿,到底父子情深,生了嫌隙最是要不得。”
祁贵妃自然是点头相应,皇后复又道,“还有一事需请妹妹帮帮忙。”
祁贵妃如今心胸开阔,瞧着皇后都顺眼了些,立时应道,“姐姐请说。”
皇后斟酌了一番,方才艰难开口道,“顾丞相拟了折子,同六部尚书一道,竟是要为这没影儿的事参太子一本,我想着,如今太子不在宫中,是不是让曦儿去同顾丞相游说一番,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祁贵妃诧异道,“倒也不是难事,只姐姐去找廖姐姐,不是更为方便么?”
皇后面色有一丝不悦,微怒道,“我自是去说过的,贤妃只说后宫不当干政,又推脱言儿年纪小,劝不住他姨父便将我打发了,可不是……哎……”
祁贵妃眉眼间的欣然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来,却是拖过皇后的手,微微笑道,“既是这般,姐姐的事便交付给妹妹就是,姐姐大可放心。”
皇后极为感激地看着祁贵妃,叹道,“这几年,我是诸事不理,这偌大的后宫若不是有妹妹帮衬着,我又如何会如此清闲,到头来仍旧只有妹妹最为窝心,这日后诸多事宜,恐怕仍旧需要妹妹劳心劳力了。”
祁贵妃自然是一番谦逊地推脱,两人又说了会儿子话,便也就散了。
皇后一走,祁贵妃便再不用苦苦压抑,寻了宫女当即便请了慕容曦进宫。
佩琳扶着皇后一路摇摇晃晃地回了尚德殿,门一关便立时甩脱了适才的低微可怜,略带疲惫地斜靠在软榻上,抬手支颐,半打了个哈欠,徐徐道,“告诉顾长宁,要用心写得太子人心尽失,令人深恶痛绝才好。”
佩琳免不得仍旧有些担心,道,“娘娘,您确定祁贵妃会让大皇子公然支持顾丞相所言?若是他们谨慎惯了,仍旧不愿出面呢?那您岂不是功亏一篑?”
皇后勾起嘴角,笑得胸有成竹,挑了佩琳一眼,淡淡道,“本宫今日所言便是让她将自己传出的流言信上了五分,再加之,倘若真真是如顾长宁所言,那泽儿无可厚非定然会被罢免,若是慕容曦不曾出面,那这样天大的好事岂不是自然而然落到了老三头上?只消顾长宁一句话,便可让老三笼络朝野大半的人心,祁氏若不是脑子进水,又怎会放弃这样大好的机会?更何况,即便是慕容曦出面选了立场,一旦事情有所出入,他也大可以将所有的罪责悉数推到顾长宁头上,皇上即便龙颜大怒,又怎会真的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自然是有人顶黑锅的,他们又有何惧?只可惜,到底棋差一招,他们压根便不会料到最后竟是会连推都推不掉,毕竟群臣之前的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可不是闹着玩笑的,而皇上……终究能不能够醒来替他们做主……哼……”
佩琳深深看了眼皇后,心中自是唏嘘,如此细致入微,滴水不漏的计划,娘娘该是考量了多久?又究竟是从何时便开始布的局?
说了一大通,皇后已是倦意难掩,却仍旧叮嘱道,“让乐清手脚利落些,需确保万无一失,入夜了你再去检视一番。”
佩琳一一应下,燃起了屋子里的熏香,悄么声地退了出去。
翌日,朝野大为震彻,里外抖了三抖。
当朝左丞相顾长宁竟如此大胆妄为地奏上弹劾太子,而弹劾之罪竟然是携当朝贵人私奔!
言语之犀利、情感之丰沛、条理之清晰、罪行之明了,宛如太子同贵人私奔的细枝末节他便像是亲眼所见一般,一时之间,太子之所为简直令人发指,而丞相之大义着实感天动地,为顾大瀛之天威,特特抵命上奏,请求皇上罢免太子,还朝野清静宁然!
而支持丞相的联名名单中,最为尊贵而言重的便是大皇子,慕容曦。
大皇子表态道,正因为是亲兄弟,才更加不能包庇,明事理辨黑白,朝廷之中,只有在上清正廉洁,才能约束其下,人人效法,才是理国治国之道,才能给予百姓千秋万代的安居乐业。
一番刚正无私的言论,立时便劝动了有些墙头草份子,只一个清晨,要求惩戒太子的折子便将天丰殿的案头堆满了,而皇上自然是不可能批阅任何一份的。
祁贵妃一一翻看着这些奏章,越是看下去,嘴角的笑意越深,终是扬眉吐气般,阴冷道,“花一昕,这些可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人,哼!”
而唐若绯人少势微,便只有一人对峙,她也是吵不赢顾长宁的,兀自气得心肝发颤,也只能暗示自己充耳不闻,一时之间大殿之内正可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之际,然而一颗响雷却是陡然之间在后宫之中炸开了花。
有当值的宫女,意外地在容明殿内发现了失踪月余的静贵人,而且发现之时,人已经殡天,可最为令人震惊的是,静贵人肚子里居然已经怀上了龙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泽儿啥时候能露脸啊好捉急,摔!
第78章 七十八、少主很羞涩(七)
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一经见光,便疾如旋风般迅速吹遍了整个后宫,前朝自然是被波及,适才尚在声讨太子的大殿立时便沉入了死水般的寂静。
慕容曦面色僵滞,俄顷便也缓过劲来,立时将报信的小太监推翻在地,怒斥道,“哪里来的狗奴才,竟如此妖言惑众、含血喷人?!来人啦,给本殿下拖出去砍了!”
顾长宁神色怪异,瞧了眼慕容曦怒气冲天的模样,不动声色地从前排后退了一步,隐隐退回到了队列之中。
皇上身子抱恙,自然无法驾临此次朝会,而顾长宁私自聚集众多大臣弹劾太子,按照规矩也是要治罪的。
国师虽是受了顾长宁相邀,可自始至终未曾语出半字,仿若置身事外,对此不甚关心,此番听闻大皇子的暴怒,这才从太师椅上闲闲起身,悠悠道,“且慢。”
慕容泽目眦欲裂地回身瞪着一身云淡风轻的国师,竭力压抑怒气道,“国师有何高见?”
国师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高深莫测地掐指这么一算,淡淡道,“今日正是二月初七,啧,倒也不算是好日子,忌血光,不宜入殓、安葬,臣怕静贵人的遗体再多留一日会起异变。”
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得大殿之内,人人后脊背直发凉,正是彼此相顾茫然之际,皇后气势威严地下了凤辇,登堂入室。
那些刚刚尚且脸红脖子粗、一副大义凛然的刚正模样弹劾太子的大臣们,却是第一时间跪了下去,心虚惶恐道,“臣等叩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龙座是空着的,皇后自然不能擅用,便在后头遮了道珠帘,俨然一副垂帘听政,意欲算算总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