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部分(2 / 2)

正是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却是陡然响起了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尚德殿中回荡远扬,弄得一干宫女心惊肉跳。

佩琳领头,宫娥们齐齐跪了下去,惊恐道,“皇后娘娘,息怒!”

皇后面色铁青,一掌拍在了桌上的碎瓷片上,登时将保养得极好的手掌割得鲜血淋漓。

佩琳心中大骇,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冲身后吼道,“快!快宣太医!”

说罢,自己已经跪行至皇后脚边,掏出自己怀里的丝绢,将皇后受伤的手掌紧紧裹住止血,痛惜道,“皇后娘娘,您这是作甚?无论如何,您都要惜顾您自己啊!”

皇后双目渐渐散去了片刻前的狠厉和狂躁,呈现一大片一大片的死灰,瞧得佩琳心头更为不安,免不得埋怨起太子来。

静默惊恐的气氛持续着,尚德殿内没人敢发出任何声音,却是皇后怔怔坐着,倏尔极为安静地哭了出来,温凉的泪水自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之中,绝了堤般源源滚落。

佩琳连劝说的话都不敢再多提一个字,心中沉甸甸地泛着疼痛。

犹记得皇后娘娘上一次哭泣之时,正是馥贵人遇害那年,她刚及登临皇后之位,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彻底安居在尚德殿内,诸事不理,成了名符其实的清闲皇后。

可只有她知道,皇后每夜每夜都会同馥贵人说上一会儿子话,说着说着便会哭出来,没有撕心裂肺,就如同眼下这样闷不吭声地任由眼泪恣意宣泄。

打那时起,她就知道,皇后并非看破了红尘,无心琐事,而是潜伏了下来,养精蓄锐,她没有一日不痛恨这吃人的皇宫,没有一日,不痛恨着朝秦暮楚的皇帝。

“这天下谁人也休想夺取,馥儿为了本宫的皇后之位,不惜舍弃了自己的性命,那这天下就势必要由她一手抚养成人的泽儿君临,本宫立誓,神挡杀神。”

当年,皇后冷静自持地同她说了这番话后,吓得她好几夜没敢合眼,可一想起馥贵人惨死之景,便或多或少能够体会皇后的痛彻心扉。

可是,今时今日,祁氏一派已然没了战力,而太子更是平安无事,还能有谁让皇后这样痛不能言?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皇后忽而淡淡挥开了她的手,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胸臆中的痛楚,正色肃穆道,“宣高常至。”

当夜子时,高常至奉皇命去请了廖贤妃到往碧沁园,廖贤妃在皇帝寝宫坐了小半个时辰,再出来时已是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她哭得悲悲戚戚,神经质一般捉紧了高常至的衣袖,嘴唇颤抖着,说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高常至只愣了愣,随即整个碧沁园里伺候的宫娥太监,便齐整地跪到了地上,痛哭成了一片。

翌日为皇帝祭灵,廖贤妃当众宣读了昨夜皇帝御口亲述由她代笔的天意圣旨。

因忠义侯私自招募军队,行为极为不轨,而前太子慕容泽明知此事却擅自私藏,并未上报,居心叵测,特此废除其太子之位,另立三子慕容言为太子,以承大统,皇后花氏,教子无方,虽无大过,可位居后位多年,平庸无功,碌碌无为,遣往皇陵,以尽孝道。

圣旨一出,举朝哗然。

不说唐若绯完全无法接受,便是慕容言都觉惊愕万分,只不过他未能及时寻到自己的母亲当面质问,却是提前被气势汹汹的小将军给拦了下来,当着慕宁府的大门,好不委屈而无辜地挨了一顿痛揍。

花一昕收拾妥当,原本打算独自前往,可佩琳却是死活不愿离开,便也就随同她一道去往皇陵,而在出宫的路上又被顾长宁给堵住了。

顾长宁依旧着皇后的礼仪行了礼,只问了一句,“太子,可安好?”

花一昕不免有些动容,虽说左丞相素来与她不合,始终对她这占着皇后之位却不行皇后之责的行为感到恼怒,谏言了好几回却都被先皇给打了回去,后来虽是不再提将,可每每见到她,她都有一种被左丞相鄙视的错觉。

花一昕浅浅扯了扯嘴角,轻描淡写道,“若是他不好,本宫又怎会甘守皇陵?”

顾长宁微微挑眉,顿时领悟。

这多年来,他也是近日才懂皇后其人,她绝不如表面所见那般只是一只懒洋洋的玩猫,而是一只收起了利爪,随时随地能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猎豹。

若是太子殿下当真在吐蕃出了事,皇后必会不惜一切代价,踏平了吐蕃,言儿的皇位,到头来竟也只是这个女人的施舍。

瞧着顾长宁越发沉郁的眉目,花一昕不由多说了一句,“言儿虽是少年心性,不如泽儿老成世故,可到底聪慧狡黠,有你这样一心为国的栋梁姨父扶持,大瀛总归是不会走错路的。”

顾长宁一时间颇为自己的小肚鸡肠感到羞愧,朝着皇后深深福了一揖,恭敬道,“臣、遵旨。”

花一昕自然不必多言,只是略微一想,复又不放心地提点道,“还有一事,还望左丞相多多留意。”

顾长宁道,“娘娘但说无妨。”

花一昕忽而朗声道,“国师本不是不好相与的人,可也不免有天他小性子上来意图不正,但凡丞相有所察觉,只需遣人来皇陵知会本宫一声便可。”

顾长宁顿时一省,皇后这回恐怕也不当只是同国师所说,谁都知道皇后手里暗藏着一股势力,可谁都不清楚那究竟是何组织,究竟有多少人,究竟有多法力无边。

若是朝中有人意图不轨,即便她人在皇陵,却依旧有能力诛杀叛臣贼子。

“臣、谨记在心,望娘娘一路顺风。”

花一昕抬眼看了看眼前红墙青瓦、飞檐勾角的连绵宫阙,眸中忽然闪过如释负重的轻快,而后决绝转身,丝毫没有留恋。

缩在红墙之后的国师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忍不住撇嘴道,“不若好生守着你的皇陵,本国师的事倒还无需你分心记挂!哼,死妖妇!”

大瀛朝宁嘉三年,成都府蜀郡。

初夏的微风刚及吹拂上这片生机勃然的土地,花果树木疯了般抽着嫩绿的叶子,开了一树的绒花,风一过,熙熙攘攘地便飘散在空中,黏着谁的衣裳、发丝便随波逐流般落了根。

长春院昨个儿来了位新的琴师,技艺极为高超,听过其琴音的人晚上回去做梦都能梦见仙子在围着他跳舞,而且,这位琴师传闻长得那叫一个风韵天成、物华天宝,只一双眸子便能吸了人的精魂。

哎,只可惜是个卖艺不卖身的,不然,这不似凡尘的仙子,真想尝尝是何销魂难忘的滋味儿!

这不,为了一睹新晋琴师的美貌同琴艺,这时分日头刚及落下,长春院便聚满了人,没地方坐的干脆都就着大厅的空地,排排站着,翘首以盼,只火辣灼热的目光都险些将琴台给烧出个洞来。

看着底下乌泱泱的人头,喜妈妈有些犯愁,范思明也是。

“这样人家一眼就能瞧出来的好吗?昨日就有许多人见过了沐公子的真容,今日你去替,我赌两条鲫鱼,你肯定会被丢鸡蛋。”范思明一脸笃定地望着梁宣。

梁宣绕着自己身前的发尾,脸颊突然飞来两片羞答答的红云,抬起指尖点了点范思明的肩头,娇滴滴道,“讨厌啦,明哥哥~~人家还没有美到惨绝人寰的地步啦~~~群众的审美还没到这般登峰造极的地步,你只管放心!”

范思明顿时觉得,适才不该偷喝那碗鲫鱼汤的,他好想出去吐一吐。

一旁,慕容泽始终眉眼不动,甚为淡定地喝着茶,连眼神都没挪过来一分。

梁宣偷看了他一眼,撇开石化的范思明,一小步一小步靠向慕容泽,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委屈道,“好好泽儿,不要生气了嘛,你看,今天是我自己上,不用你抛头露面了,你就原谅我吧!啊?”

慕容泽轻飘飘问道,“那昨日你为何不自己上?”

梁宣对着手指头,蹲下来种着蘑菇,小小声道,“人家不会弹琴嘛,总归是要挣钱还那些被我打碎的菜盘子还有饭菜钱的嘛,长春院我们又比较熟,知你琴艺上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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