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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2 / 2)

琼音这一去,便是一下午。傍晚时分,才遣了个小内官回来传话,说有没有遗诏并不知道,但皇后和大哥在正殿,已召了礼官前来商议。自己与三哥,则被留在偏殿哭灵。

他一听这话,便知道已尘埃落定。

皇后把持中宫,防他之甚,竟连哭灵都不叫他去。再在宫内苦等下去已无意义,于是隔日他便称病不出,皇后果然免了他的“侍疾”,欣然放他出宫去。

三日后,丧钟敲响,一声声沉闷回荡在长安城上空。皇长子灵前继位,年号永启。

再之后便是新旧更替的一长串事宜,先皇下葬、拟定谥号、全国举哀……直到转年大赦天下,赐封王——很值得一提的就是这个赐封王,当日的场面简直令人啼笑皆非。受封的两个人居然都“病”了。

简王固然是真病,而他却是装病。

自永启皇帝继位之后,他很是消沉了一段时日,平日无事,只是深居简出。

起初湘王妃十分担心,常来劝他——其实之后回想起来,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从温到冷,大约也就是在那时。他心绪不佳,对这位先皇后替他选的王妃自然不耐。后来他渐渐恢复过来,能够正视帝位属他人这件事的时候,她却已经伤透了心,不再对他有什么期待了。

如此,他反倒松了口气。不再称病之后,他很快便又联络了宫里的琼音公主。

他本性是个极不服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默认了皇兄已继位的事实,便又开始琢磨起眼下的新局面。如今封了王,插手宫中之事难上加难,则亟需一条准确可靠的眼线为他探听消息——最重要的是可靠。旁人皆不可信,唯独琼音,自小与他亲近。当然这之间十余年的空白是一道阻碍,但经过他种种笼络与诱哄,不出多久,这个虽然不再年幼但是依旧天真的公主,便对自己野心勃勃的兄长依赖如初,丝毫不怀疑兄长如此频繁以探望她的名义入宫来,究竟都是为了做什么。

时光荏苒,跳丸日月,转眼间已经是永启五年。

这一年他三十岁。

人常说三十而立,亦作三十儿立。但恰也就是这年初,湘王妃生了一场重病,之后卧床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太医不敢让她知道,背后却告诉他,湘王妃这一病有些亏空了底子,只怕以后难以有孕。

他对发妻虽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听说了这事,固然也不免怅然一叹。只是解蓝却仿佛有点高兴,一面殷勤为湘王妃侍奉汤药,一面又忙着张罗要为他纳几房妾室。这时候他对解蓝的心思多少也瞧出一点端倪,不免有些哑然:“纳妾就不必了……子嗣的事却不急,实在不成,往后过继一个也无妨。”

“这倒也是。”解蓝忙随声附和,又笑道,“左右凌虚殿那位,如今连王妃都没有呢……”

说起简王的婚事,如今已成一个固有的疑难问题,倒不是说他本人要求有多高——在择偶一事上,他本人其实没有任何要求,全权听凭太后做主。为这,太后在永启元年、三年各办了一次选秀,只是挑来挑去,居然就是定不下来,可见太后对这个独子着实是不知如何疼爱才好了。

此时主仆二人提起此事,不免都是揶揄一笑。又谈了几句今年皇帝广纳新科的事——这一年的春闱有一点小小的改制,提录人数从往年的数十到一百不等,骤增至三百余人。如此变革,自然有朝中近年来人才凋敝、尸位素餐者愈多的缘故,但更多的,却还永启皇帝急于清洗沉珂已久的权力上层,培植一批忠于自己的亲信。

解蓝道:“可见这样一改,那补录进的二百多人,真不知要怎样庆幸了。”

“倒也未必尽是攀龙附凤之辈。”他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稍稍出了一会儿神,“那日明章街上,我随皇兄阅看,却也是琼林英集,满目珠玉……很有些可用之材了。”

只是今年尽管所录人数之多空前,其中大半却安排进了太常寺与大鸿胪,供任文职居多。永启皇帝本人的精力,似乎并不放在军事上——这几年打仗的时候不多。与匈奴的边患问题虽然一直存在,每年夏、秋总有小股骑兵和扰边,不胜其烦。但并没有大规模战役发生,边镇与匈奴之间的贸易,也未曾停止。这种情况下其实是没有什么必要去教训匈奴人的,尽管出于中原正朔的尊严与脸面,御史台有关出兵的呼声从来没有断过。但皇帝大多时候只是留中不发,不赞成,也不反对。

解蓝低声道:“之前听说陛下有意下诏,固守封疆,却不知是不是真的?”

“眼下这情势……只怕十有八、九确真不假。”倘若不出所料,今冬之前封疆诏必定会下。届时重兵戍边,必然能够震慑匈奴,几年之内都不会再敢轻举妄动。在这几年里,已足够让永启皇帝做一次全面、彻底的清洗工作。届时朝廷内外,只怕尽在皇帝掌控之内了。

“所以说万不能让他封成了啊。”他微微一哂,负手踱至廊外,望着水中争食的锦鲤,“——倘若朝中无一将可封疆,这诏书,可还如何下呢?”

作者有话要说:

☆、87 风入松·夏苗

日暮时分晚风飒飒,吹尽临水处躁郁的潮气。

他们主仆两人在廊下说了阵子话,正欲离开之时,忽有仆人上前来报:“殿下,琼音公主来了。”

湘王府的池边是一片银杏林,风吹过时银杏叶落,犹如千万雨点飘洒。他回过头,便看见她提着裙裾,自那一片金黄乱雨中跑过,越到近前,嘴角不由得一分一分弯起来:“二哥!”

她今日作宫女打扮,头上挽了两个小髻,各簪一朵松绿石珠花,更显得青葱娇俏。像个孩子一样扑进他怀里,冲得他连退了两步,下意识伸手搂住那纤细的腰身。笑着问她:“偷溜出来的?你母妃知道,又该说你了。”

琼音哼道:“二哥也不来看我吗,我只好自己出来了。”

这几日他多专注于这一年新科的事,的确有些疏于顾她。此刻见她极力作出一副幽幽的表情,但是眉梢眼角中的笑意却几乎掩饰不住。他心中不由也是一柔:“你来的正好,府上正有新送来的荔枝,你不是素来爱吃这个?”

说着从桌上盘中取了一颗荔枝剥开,从朱红的壳中露出洁白鲜润的果肉。

琼音眼前一亮,方才伸出手,却被他十分嫌弃地一挡:“手都不洗。”顿了顿又道,“张嘴。”

琼音素来与这位二哥就是这般亲近,从未想过有什么不对。就着他的手吃了那颗荔枝,末了甚至还轻轻在他指节咬了一下。那一瞬间微弱的痛觉让他心中竟是一酥,瞪了她一眼,她却咯咯笑起来:“二哥好小气,就只给我吃一颗吗?”

他只得又剥了几颗喂她,随口道:“这么能吃,往后有了驸马,还只怕要被你吃穷了。”

却不知这话怎么惹了她,一听“驸马”二字,她一下收了笑容。

“公主还小呢。”解蓝见了,忙在一旁打圆场,“殿下可别唬她,选驸马的事哪急于这一时……”

琼音生硬道:“二哥大约就是烦我了,想要把我嫁出去吧。”

他哭笑不得,“你说话可要讲点道理吧。”顺势拥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我烦你了吗?隔三差五去看你,有什么吃的、玩的都先紧着你……我就是这么烦你的吗?”

听这话,琼音的脸色这才稍缓了些,挽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不知轻声说了些什么,兄妹两人四目相顾,一时都笑起来。

解蓝看在眼中,只是不动声色,公主还小呢——这话可谓是一个弥天大谎。琼音公主年届二十,早该到了论嫁的年纪。只是她一向对选驸马一事表现得十分抗拒,又总是用“三哥尚未婚娶”说事,太后如今连自家儿子尚且顾不过来,自不好过多去要求她。

至于琼音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厌恶选驸马,这个问题还真的有一点难说。

或许连她自己心里,都是不甚清楚的。这五年间,解蓝是亲眼看着的,她与湘王一步步越走越近,到如今这种难以定位的关系,固然已不是正常兄妹应有的相处模式。只是两个人却浑然不觉——在这件事上,湘王竟也显得有一些当局者迷了。解蓝暗暗心惊之余,亦曾旁敲侧击地向他暗示如此行事是否不妥。

他却并不在乎:“难道我还会亏待她不成?若天命在我,日后事成,自会封她个长公主做。”

解蓝听了唯有默然。只在心中苦笑道她如今就是长公主了,你倒不如直接封她做皇后。

只不过,这兄妹二人如何都是主子的私事,究竟不是他管的,当下只是躬身退了下去,也顺带将附近的仆婢都驱走,只留下他兄妹二人单独在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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