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受不了她。哥哥!你好歹也坚持一点,不要她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她要是真的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硬要你去报什么仇,到时候,我看你怎么死得更惨!”
不用‘更’了,他现在就已经够惨了,才同住两个星期,母亲的怨念和威风就已经让旭东有种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了。可偏偏自己的个性,又不像旭海这么外向勇敢,每次看到旭海顶撞蒋燕莉的时候,母亲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气,儿时潜移默化的恐惧感觉就会像潮水一般吞噬旭东的理性,令他惶恐不已。感觉弟弟温热的手掌体贴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旭东有些感触的吸了吸鼻子。
“好了,哥哥,快走吧,不然马上她又要叫了。”
“旭东、旭海,你们还磨蹭什么?快点啊!”
果然,话音才落,蒋燕莉那尖锐的嗓音再次划破了天空。赶紧收拾起烦乱的心情,旭东强自打起精神,跟着旭海跨出了门口。
那是一辆有些年代的深蓝色汽车,以前回国探亲的时候,旭东也曾坐过许多次。只是在目前这种换车如换衣服的金领阶层里,孙舒捷九年如一日的作风倒是每次都令旭东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不太赞同母亲所说的,孙舒捷是个节俭到吝啬的小气鬼,但是到目前为止,关于这个总是代替程鸿业来处理他们蒋家事宜的男人,除了温和体贴以外,给旭东最最深刻的印象,似乎也只有非常‘节俭’的这一点了。
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旭东稍稍抬起眼睛,看着反光镜里孙舒捷显露的上半张脸。宽宽的额头,形状姣好的眉形,长长的睫毛下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男人的鼻子和嘴巴,应该也长得非常端正。那么说来,这个男人应该算是很英俊的了。
对于第一次意识到孙舒捷的长相,旭东自己也吓了一跳。可是回头再仔细一想,程家收养的孤儿们,哪个不是容貌姣好的,只是和那两个天仙般的人物放在一起,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出众得了?
想着想着,恍惚之间,原本打量的目光变成了一种失神的凝视,直到孙舒捷也感觉到了这份异样,透过反光镜同样看过来的时候,旭海这才惊觉到自己的失礼,慌张地挪开了视线。
“咳,咳。”大概同样也有些尴尬吧,忽然想起什么的孙舒捷随手拿起了驾驶台前的一束鲜花,塞进了蒋燕莉的怀里。“蒋小姐,这些花是你的,是嘉颜叫我带给你的,接人怎么能没有花呢?”
“啊?谢谢,谢谢。嘿嘿嘿嘿,嘉颜真是细心,我那么多儿子里,就属嘉颜最孝顺了,什么都替我们安排好了,等善源回来了,我们一家真要好好聚聚,享享天伦之乐。啊!舒捷,还有这次真是麻烦你了,亲自来接我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客气,这是应该的。”
可是没有想到,他才说了一句,蒋燕莉居然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这倒也是,怎么说,我们都算是儿女亲家了,我们家旭东、旭海还叫你哥哥呢……”
一反几分钟前在屋里的激愤态度,蒋燕莉对嘉颜和孙舒捷都大大地赞扬了一番,言词表情判若两人,只听得后面的旭东除了目瞪口呆以外,连脖子都热辣辣的烧了起来。
这些年来,因为相隔两地,放假时的探亲又每每都有哥哥们的‘陪伴’,就算隐约知道以母亲的个性不会那么轻易就放下两家的仇恨,但是旭东也从来没有想到,经过了这些年的磨难,天性泼辣的母亲,竟然还练成了这副见风使舵的‘变色’本事,至少九年以前,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母亲因为心疼新地板沾了水,而对他们兄弟大发雷霆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两个星期以来,对于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母亲,本就不善应付的旭东也越来越感到无所适从,越来越感到惶恐不安。
“对了,舒捷,听说思源这次也特地赶回来了,有没有这个事啊?今天会有多少人去接善源啊?”
“正好暑假,思源当然是要回来了。除了他们兄弟姐妹,鸿业今天也会去的。”
在他沉吟之间,蒋燕莉和孙舒捷的对话就已进入了一个新的话题。一听到了程鸿业的名字,驾驶座旁的母亲明显就全身一僵。
在这个世界上,向来都骄纵惯了的母亲,唯一害怕的,大概就只有这个叫做程鸿业的男人了。他是目前行情最最看好的上市公司||弘生集团的董事长,是亲手颠覆了蒋家,又收养他们兄弟的强者,更是和他们的大哥林嘉颜结婚的男人。
也明白这些年来,程鸿业对蒋燕莉实施的惩罚给她造成了多大的阴影。稍稍地扯了扯嘴角,孙舒捷随即又安慰道。
“你放心好了,有嘉颜在,他应该会对你们很尊敬的。况且这次他特地安排你们一家真正团聚,就是想对过去做个了结,让你们重新开始生活,不用太在意了。”
“也是,也是,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呢,儿子和妈怎么会有隔夜仇。我们家嘉颜可是出了名的心地善良,乖巧孝顺,鸿业又那么疼他,他自然也要对我们好一点了,嘿嘿嘿嘿。”
看着母亲在转眼之间就扫除了阴霾,狐假虎威的膨胀起来,后座上的旭东尴尬得把头转过了一边。只见在他的身边,弟弟旭海也是一副快受不了的样子,正用同样通红的脸庞向他看来。
“啊,对了,舒捷,我们那个王经理啊,你这下可非得管管不可了。昨天我搭他的车回来,在他车上看到了一盒纸巾,和我们总务部采购的货品一模一样,我怀疑他是假公济私,贪污公家东西……”
然而说着说着,不知怎么的,话锋一转,蒋燕莉又扯到了工作上面,回来这十几天里,由于中间经历的搬家、保释等等,经常见到孙舒捷的旭东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母亲投诉那个王经理了。孙舒捷不但是程鸿业的代理,旭东、旭海名义上的哥哥,也是蒋燕莉现在所在工厂的厂长。不过,就像以往几次一样,还不等蒋燕莉的唠叨说完,孙舒捷就用一种非常平缓的声音,悠悠地开了口。
“这很自然啊!王锋是个很讲究质量的人,对生活琐事的要求也很高,我会请他做总务部经理,就是看重他这方面的眼光和他一丝不苟的个性。总务部虽说是后勤部门,不过它的运作可是关系到公司的门面,王锋会选用同样品牌的纸巾,就说明他的确是觉得这款纸巾好用,所以才介绍给公司的。”
“可是,我看了那种纸巾的进货单,觉得我们还能把价格压得更低,还有啊……”
暗地里,旭东也曾问过旭海,为什么母亲会对那个王锋有刻骨仇恨。早他两年回到国内的蒋旭海是这样回答他的:‘还有什么仇啊,不就是挡着她升官的道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妈的脾气,要她一直待在小小总务的职位上,她怎么甘心得了!’
其实,不管是甘不甘心,程鸿业会把她丢到孙舒捷的厂里,让她不上不下,不在要职又跑不了的在那里工作,本来就是为了监视她的动向,就算她努力工作一百年,想要升职都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就算是旭东和旭海都看得清楚了,他们那个‘永不言弃’的老妈似乎一点都没有那个意识,还在哪里兴致勃勃地游说着,直说得孙舒捷都有些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
“……舒捷啊,伯母是不会害你的,办厂虽然要懂得开源,但是节流这一关也不能不把住,再大的家子,要败起来,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看着母亲那张牙舞爪的模样,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的旭东,犹犹豫豫地嗯了几下,都没有开出口来,倒是他身边的旭海不耐烦地大叫起来。
“好了,好了,今天是去接爸爸出狱,又不是去工作,那些不相关的事,老妈就不要多说了!”
不同于蒋家出来的其它孩子,在众多哥哥姐姐的掩护之下,最小的旭东半点也没有内敛温和的个性,现年二十二岁的他,在两年以前就报考了本地的大学,只是一来是天性不受拘束,二来是程鸿业的意思,旭海并没有留在家里通勤,而是住进了学校的宿舍,是个勇于反抗,动手比动脑快的大男孩。
反观旭东,虽然身为哥哥,有保护亲人的自觉,但两年来只有寒暑假回来小住,每次也都是住在程家大宅的时间居多,相较之下,竟是被照顾得更为周全。
就这样,在旭海的一声怒喝之下,这种尴尬到无地自容的谈话才得以告一段落。不多一会,他们这辆车就开到了监狱的门口。只见程鸿业和林嘉颜,林慕华和程鸿轩以及回国探亲的思源,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
“爸爸马上就要出来了,展律师正在给他办最后的手续。”
互相招呼了一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