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即使以李唐这样并不友善的眼光看来,许将确实是一个很具有美男子风度的人。虽然他如今六十岁出头了,但保养得相当的好,看起来像是五十许人。从他脸型的轮廓中,还是依稀能看见当年掷果盈车的风姿。
虽然宣布考试纪律什么的都是韩忠彦在进行,他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笑着,但每个人都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眼光从自己身上流过,从而越发挺直了腰杆,怕在这位名臣面前丢了印象。
李唐也产生了这种感觉,虽然许将的目光只是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许将注意到了自己,而且望着别人的时候,还在注意自己。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李唐却对此深信不疑。
这时候,韩忠彦已经宣布完了考场纪律,便宣布考试开始。
禁宫内,赵煦有些焦急地坐在那里,今天对许多人来说都是个大日子,对他赵煦来说,何尝又不是一个大日子呢!他在等,等两个消息。
这时候,一名内侍忽然走了进来,远远地就跪倒磕头。赵煦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样?”虽然他心中焦急不已,但在奴才面前,他一向不会失了皇家的威仪。
“那人已经到了考场!”
“哦!你退下吧!”赵煦脸色一松,却不肯叫出一个“好”字来。
那内侍退下之后,不多久又有一名内侍闯了进来,劈头就禀报道:“官家,一切无恙!”
这一回,赵煦再也无法掩住激动,“腾”的一声站了起来。迅疾,他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大宋朝的皇帝居然沦落到科举没出事就欢欣若狂的地步,真是可悲!”
第120章 兄妹情深
省试考完,李唐心里松了一口气。Www!正如考试之前预料的那样,这次状态不错,而且运气也十分好,大经里面的两道题,考试前的最后两天居然正好看过。
至于诗赋,考到的两道都是描写诗,这一类的诗名篇固然很多,次一等但也足够令人眼前一亮的也颇为不少。为了以后不形成太大反差,李唐倒也没有弄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绝世之作。不过,只是两篇小有名气的诗作在这种临场的考试里,应该就足够了。
接下来,他只想轻松几天,等着发榜。因为考虑到很多考生已经川资匮乏,赵煦不但调集了不少官员临时协助两位主考的知贡举阅卷,还下了特旨,三日之内就发榜。
这可是罕有的效率了。不要说在素以拖沓闻名的大宋官场,就是在历朝历代,都是罕有的。三天之内,阅卷、甄录、核对,实在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好在大宋别的没有,官员特别多,赋闲的更是不少。在其中找一些德高望重的出来帮忙,并不是难事。
胡清儿看着李唐轻松兴奋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快活了起来:“这几日咱们就出去耍玩一番吧,前些日子你一直闷在屋里温书,也算是辛苦了。”
李唐长揖一礼,道:“夫人更辛苦!”
胡清儿脸上绽出笑意,嘴上却笑骂:“贫嘴!”
忽然,她想起一事,道:“要不,咱们把晓璐妹妹叫出来,一起出去爬山如何?都好几天没看见晓璐妹妹,我也怪想她的!”
李唐脸上微微一红,其实,他更加想范晓璐,只是在胡清儿面前,他不愿也不舍得表现出来。因为在胡清儿这样的女子面前,想着其他女子,对她实在有些不公平。
略一思忖,李唐还是说道:“算了,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让她在家先安静一下吧。以她的性子,自己想要出来早就出来了,根本无需我们去唤她,还是随她去吧!”
胡清儿张开嘴来,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其实,对于范晓璐的现状,她还是有些担心的。那天送范晓璐回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大家表情的怪异,她觉得范晓璐在家中一定不会好过。
只不过,这些都只是她的揣测,没有真凭实据的,她也不好随意对李唐说,因为她不希望李唐增加了心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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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
一个家丁匆匆来到范正平的书房里,禀报道:“老爷,小姐又把饭菜原封不动地推了出来!”
范正平脸色抽搐了一下。三天了,每一次把饭菜送进去,都被原封不动地推了出来,也就是说,范晓璐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而且,院子里面也从来没有什么哭闹、打砸的声音传出来。
若是里面的人哭闹、打砸,至少还说明她还有力气,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就是死扛下去,绝不会轻易屈服;第二,已经饿得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都不是范正平愿意看见的。那日气盛之下,他确实连不认这个女儿的心都有了。但经过几天之后,他的心气也就渐渐地平了下去,虽然对女儿仍是一力维护那个“贼子”,他心下还是十分不满,但不管如何,女儿就是女儿,不论做错了什么,总抹不开血浓于水的事实。
而且,这几天,他忽然收到了老父亲范纯仁的家书,不但对孙子宏德的学业和科考的情况十分关心,对孙女晓璐的情况也十分关心,仔细询问了晓璐的情况。这样一来,他就有些为难了,范家的人从来都是不会说谎的,他范正平自幼受着这样的庭训,几十年来也一直遵守着这条规矩。但是,如今把这样的一个小消息告诉老父亲,以他七十多岁的多病之躯,受得了吗?
想到这些,范正平心下一阵烦乱,便不耐烦地说道:“随她去吧,你们还是每日该送的照常给她送去便是。”
那家丁加老爷落寞的样子,不敢多言,便答应一声,退了出来。
随着夜幕的降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难以安生的范家终于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当月亮升到树梢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进入梦乡,这时代的人讲求的本就是个早睡早起,而这一点在范家这样规矩很严的大家庭里,被执行得尤为彻底。
范晓璐所住的那个庭院外面,此时已经搭起了一个小小的睡蓬,就安在大门旁边,几名负责看守的家丁轮流在这里过夜。其实,在一点必要性并不大,因为这扇大门半身就被锁得颇为严实,没有钥匙的话,又有谁能轻易进出?
但是,却真的有人进去了,而且进去得十分轻松。
范宏德从枯井里走出来,脸上现出一丝贼贼的笑意,对着当头的月亮做了一个鬼脸,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进了范晓璐的房间。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爬墙爬树这样的功夫是不行的,而大门又被看得死死的,自然是更无法从那里进去。
好在他有密道——只有他和范晓璐兄妹两人知道的密道。
原来,范家这宅子是买的别人家的,范晓璐所住的这个庭院里的那个枯井,其实是一个通往其他地方的密道。这密道既然不是通往外面,而是通往本宅的其他房间,不用说,肯定是专门偷情用的。
范家兄妹小的时候,都是十分顽劣,好奇心又足,有一次便爬进了这枯井,就这么机缘巧合地发现了这密道。当时,出于小孩子保护自己的玩物的心理,他们订立下了“攻守同盟”,谁也不把这密道泄露出去。长大之后,他们当然不可能再去爬这个密道,时间一长,他们也就不再想起这密道了。
这一次范晓璐被关,范宏德心忧之下,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密道,当天夜里就爬了进来。这兄妹两个关系自非常人能比,自幼就两无猜嫌,虽然范晓璐出了这件事情,但范宏德却对范晓璐没有什么怀疑。而且,在他看来,即使真的事实如外面的人传说的那样,小妹也未必就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