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的,李唐并没有错,对面这个人就是李唐的前岳父——余穆德!
李唐和他见过许多面了。以往每一次见面,余穆德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样子,很有点笑面虎的感觉,李唐甚至觉得他有点虚伪,因为他的笑太假了点。但是,现在一看,一头的银白相见的头发虽然早已不见,变成了一张油光可鉴的光头。这点改变还真让他的气质变化了很多,如今的他,脸上还是挂着一丝笑意,而且就连那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以前一样,但看在李唐眼里,居然有了一点宝相庄严的意思。
“怎么,不愿坐下吗?”余穆德微微一笑,说道。
李唐虽然有一肚子的疑惑想要问,但却是一句也问不出来,只是傻傻地在余穆德的对面坐了下去。
这时候,李唐的心下可真是尴尬无比。以前他和余穆德之间还是翁婿关系,见面虽然有点尴尬,但总算是有点话题可以说。但如今,自己却给了他们家一份休书,而且今晚就是新婚洞房花烛夜。在这样的一个尴尬的时候,见到这么一个尴尬的人,真是一件太过尴尬的事情。
“世兄觉得,眼前的这一句棋,应该如何破解才好呢?”余穆德不动声色地问道。
李唐这才注意到两人之间还摆着一副围棋。看见围棋,李唐的第一反应,就是晕。这东西他会一点,但却是三脚猫。倒是范晓璐在此道上颇为精通,而胡清儿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比起李唐这样的菜鸟来,也是高明了许多。
李唐心下暗暗发苦,要是此刻范晓璐能在旁边支着就好了。余穆德这老小子真是太坏了,自己不善弈棋,他是极为清楚的,却偏偏给自己出这样的一个难题,这岂不是成心刁难吗?
落在余穆德这老小子的手里,李唐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棋盘上。
也许是考虑到了李唐棋力不济,这盘棋的盘面并不复杂。棋盘上的三个角黑白棋子都是寥寥,定型极为普通。只有最后一个角上黑白棋子错综复杂,犬牙交错地纠缠在了一起。看起来,这应该是一场颇为复杂的战斗。
这样的战斗对于李唐这样的菜鸟来说,本来是应该头昏脑胀的。但是,李唐一眼看见这个形状,眼前不由一亮,拿起一颗黑子摆了上去,信心十足地说道:“我在这里挺一手!”
原来,这是中国古棋中一个最常见的定式,叫做“双飞燕”定式。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定式,变化有很多种,每一种前后的手数都不一样。简单的有七八手,但复杂的有三四十手。
以李唐这样的臭棋篓子的水平,自然是不可能把这些变化都记住的。由于围棋队定式众多,变化极为浩繁,当初他学棋的时候,就打定了一个主意:每种定式就学一个变化,以后只要是遇上这种定式,不论于其他棋子的子力配合,就使出记住的这唯一的一种解法!
这种学棋的方法自然是错误的,这样的学棋者永远都只能说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也是李唐的围棋水平一直保持在菜鸟水平的根本原因。
对于这个“双飞燕”定式,李唐也是只记住了其中的一个变化,那就是今晚使出的这手“挺”!由于这手“挺”,只是“双飞燕”几十个变化里面的一个,绝大部分情况下使出来,效果都很不好。所以,这虽然是李唐得意的一手,一直都没有用之取得过好的战绩。
但是,瞎猫也有碰上死耗子的时候,在今天的局面之下,这手“挺”却恰恰是最佳着手!
“胡闹!”余穆德毫不留情地叱道:“这手‘挺’以弱凌强,以客犯主,一毛不拔,简直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我只消这样扳、这样压,然后再这样,这样——咦!”
余穆德忽然目瞪口呆地瞪着棋盘:“这似乎还,还勉勉强强能——能成立!”
这也怪不得余穆德。这手“挺”,乃是二十世纪末才涌现出来的新变化。在围棋发展有据可查的这千年历史里面,因为这手棋看起来过于阴狠,把自己置身于险地之中,人们根本就不往这上面考虑。而在围棋盘上,这样的现象有很多很多。几乎每一年,都有新的变化被研究出来,有的被逐渐接受,成为定式,有的则渐渐被淘汰。
李唐当初专门背诵这个定式,就是因为其阴狠。只是,由于棋力太低,这个变化不好掌握,所以,几乎他每次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他仍是一意孤行,坚持使用这个变化。没有想到,到了今天,他的这种固执终于收到了回报。
余穆德虽然棋艺不俗,却不可能比得上古往今来那么多专门以下棋为生的人。那些人尚且都没有看见这个变化,余穆德一时之间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当他终于发现这个变化也可行的时候,心下的讶异就难以言喻了。要知道,他是明明知道李唐的棋艺糟糕,才特意用这一招来为难李唐的。
“罢了!”余穆德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本来,我还打算待你解不开这道题之后再给你另外一个机会的,如今看起来,你虽然能力实力尚未显现,但思路开阔,出人意料,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请进去吧!”
第57章 方丈
李唐顺着余穆德手指的方向望去,这偏殿前面果然还有一扇后门,连忙步入门内。WWw!
走进去一看,里面豁然开朗,却是一个雅致的小花园,虽然里面种的都不是什么名贵花木,但错落有致,看起来令人颇为舒心。这花园中间,只有一条小径,不知通向何处。李唐见别无他路,只有顺着小径向前行去,很快就来到一处小屋前,抬眼看时,就看见小屋门前匾额上书着“住持室”三字。
李唐倒对这个也不奇怪,既然这隐圣寺有这么多“潜龙阁”的人,住持若不是“潜龙阁”的,又如何保守秘密?只是一般的方丈长老的禅房都处在显目之处,不想这里的长老禅房不但不显目,反而十分的隐蔽。
他正要伸手敲门,就听里面一个雄浑的声音道:“进来吧!”
李唐心下大震,在外面呆呆地站了半晌,才颤巍巍地打开门。门尚未完全打开,他的目光就迫不及待地往里面扫去,一眼就看见昏暗的灯光照射之下,一个身着深红袈裟的老和尚正静静地坐在蒲团之上。
李唐一见那人,比起方才看见余穆德又要惊诧了许多,他的嘴巴张大,简直可以塞下一个苹果,双目圆瞪,就像两个发光的核桃,整个身子就像是被使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
原来,那老和尚不是别人,恰是自己的老爹李故!
李故和余穆德不一样,他平时就很有几分严肃,清心寡欲,不好女色,不论是从外表上还是从日常的行径来看,都是截然相反。没有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一个寺庙里面的和尚!
“你好像忘记关门了!”李故忽然说道:“你应该知道,关门并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做我们这样事情的人,关门很可能关系着身家性命。”
李唐“哦”了一声,连忙回身关上房门。
李故脸上现出喟然之色,道:“自从你母亲因病故去之后,我便暗地里出家落发了。十年前,这隐圣寺的前任长老坐化,我便接了他的位置,当上了长老,也成为了咱们‘潜龙阁’的护阁法师,专事为阁中看护文书等物。”
李唐心下恍然,怪不得自己的父亲鳏身十多年,不但未曾续弦,就连妾室也不曾纳一个,而子嗣也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在这个时代,像李家这样的大富之家出现这样的情况,是极为罕见的。而且,如今李唐想想,李故其实早就在一些行状之上露出了一些痕迹。他在这歙州府并无朋友,却经常莫名其妙地不在家中,行踪诡秘。
李故摇了摇头,像是要甩开对于往事的回忆,又说道:“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咱们还是说点高兴的事情。今日你能连过两关来到我的面前,殊不容易。游尘那厮还好说一些,他为人忠厚,谅也不至于为难你。无烟,哦,倒是余穆德那厮,却心胸狭窄,你前段时间是狠狠地得罪他了,今天更是让他颜面扫地,他要是轻易放过你,就是怪事了!说说,你是怎么这么快就过了他这一关的呢?”
李唐有些赧颜,便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李故听得“哈哈”大笑,道:“这无烟秃驴真真不是东西,不想我儿倒是真个红运当头啊。要知道,那贼秃淫浸弈道多年,每次他想为难人的时候,都会拿出这玩意来,不想我儿居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