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热闹无比的家,却是寂静的怕人。
独孤右相小心翼翼地推开主屋的一扇门,一眼便见着自己的妻儿家眷全被绑成一团,堵住了嘴。再一眼又见几十位按着刀剑身穿将军府制甲胄的壮汉如狼似虎地站在四周。
独孤右相顿时腿都软了。
“越侍卫,聂相给你送来了……主凶乃吴国尉,已然枭首伏法……放了我家人吧。”独孤右相见在他府上绑人的是将军府的越十五为首,便明白是将军府上的人想以他的家人交换聂冒的性命。连忙唤人将舆轿抬了进来,然后忙又将吴国尉的首级献了上来。
越十五用眼瞟了瞟吴国尉的首级,摆了摆手让人将它拿开,接着又上前掀开舆轿的缎帘,顿时一脸铁青,眼眶含泪。
已然确认躺在舆轿中的人便是聂冒,站在这群壮汉当中的孟妩,再已无法克制理智,也冲上前来。
舆轿中的那个人,一身血,阖着眼面如金纸地躺着……
“刷”越十五当场拉出剑来就朝那独孤老匹夫冲过去。
立刻那八名宫卫齐齐挡在独孤右相身前,拨剑相向。
这八名宫卫剑术高强,乃独孤右相特意从如今的王太后昔日的燕王后那儿所求得的。
他们这样一个亮剑招势,便让冲上前的越十五有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越十五被迫止步,他知道他不是这些宫卫的对手。
心一阵阵揪痛的孟妩,简直不敢再看血葫芦般的聂冒,她此时恨不得将那些伤害自己丈夫的奸人斫上十八段。但理智告诉她,此时不是复仇的好时机,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将聂大哥抢救过来。何况这独孤老匹夫绝不简单,其后招一定准备妥当等着他们。
孟妩冷眼如飞刀,指指那被绑成一团的人,朝着那老贼冷笑地出语:“独孤右相,聂相为何伤成如此模样?此时为何不见医者救治?惹得我等极为不快,真想从中拉出一人仿着聂相其所伤处拉上数刀放放血,才得痛快一番。”
见着自己求来的几名宫卫护在身旁,身手不凡的样子,底气刚足了的独孤右相刚要显出相爷的风范来,听此一言马上又蔫了下来,他生怕那些粗蛮的武夫真的将他的亲眷拉出一个拉几道血口子。
“医者何在?”独孤右相连声唤。
立即从门外匆匆进来一位背着药箱的花白胡须的宫内医者,他一进来连汗都不敢擦,便遵令忙着给聂冒诊治。
“这位小哥,医者已来。该放了我家人吧。”独孤右相道,独孤右相已经看出这里作主的不是越十五,乃这瘦弱少年。
孟妩和越十五他们均不理他,除了余下几双眼睛紧盯着绑票,都紧张地盯着正在接受医治的
伤者。
聂冒的胸腹四肢均有箭伤,惨不忍睹。
只见那医者先要来热水擦了擦和着衣裳糊在身上的血痂,然后半褪开几处伤得最为厉害的伤口处的衣裳,伤口处犹见鲜血溢出。医者先剪下箭羽,将一坨坨膏状药体抹到伤口处,尔后又举起银针在几处穴道处扎了几针,血便止住了。
“伤者伤势严重,此处非医馆,条件有限,我只能实施急救法。”医者对着一脸担心的孟妩他们道:“伤者需到医馆进行医治,方有一线存活之望。”
孟妩顿时耳帘一阵嗡响,嗡响过后,却是一阵脑子空白……
“伤者伤势严重,存活艰难”医者的话让她精神有些崩溃。
但这时却不是她能崩溃的时候,时局的艰难,对面敌人的阴险狡诈,还有需她守护的人,一切不容有失。
她甩甩头,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感情,保持头脑的清醒。
绑票要绑票成功,达到目的,除了心狠手辣,还要会审时度势。前世身为警察的她见过也参与过绑票案破案过程,所以很了解这些罪犯的手段。如今轮到她绑票了,于是将这些现代绑票的通常手段统统运用上去,加上主母的身份,很快便让将军府上的那些上过战场却没见过绑票这么系统专业性的侍卫们从服从到忠心佩服。
从警察成了绑匪,在这乱世间没有任何不可能的,以暴制暴,这是孟妩唯一能想着救人的办法。
“将医者带走,将老夫人带走……”目光凌厉的孟妩果断地下令。
医者是要用来救助聂大哥的,独孤老夫人是用来挟制独孤奸贼的。
知道独孤老匹夫乃孝子一枚,要将独孤右相的六旬老母抓走,断续当绑票。
这在燕国只手遮天,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老匹夫绝不会这样甘心,事毕一定会反扑清算,只有用敌人的软胁挟持敌人,方能成功绑票,不然打蛇蛇不死反咬一口。
“一切已遵照尔等所言,为何还要将我母亲掳走?”独孤右相强烈抗议。
孟妩冷冷一笑:“老贼,莫要诓骗,你我心知肚明……放心,只要你不耍花招,老夫人便无大恙。”
须臾,孟妩他们救出聂冒后,挟着独孤府的老夫人和医者扬长而去。
投鼠忌器的独孤右相不敢轻举妄动。
☆、第五十四章 封地
医馆内间,医者与他的助手竭力相救,细细的银针如牛毛一般插遍了聂冒的全身,还用一把特制小铜匕将一枚枚扎得较浅处的箭头先行从肉体内挖出。
一个个血洞让人惊怖,好在医者手势纯熟,很快地将又从体内血洞涌出的血止住。
终于聂冒呻吟一声,悠悠睁开了眼。
“醒了……”医者拭了拭额间的汗,使助手走出内间通知在医馆外厅焦虑等待的诸人。
诸人虽也心焦,却很有默契地让开一条道让孟妩冲在第一位。
“夫君……”孟妩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坚忍到现在的她在聂冒清醒过来后,因松懈下来,反而忍不住用手捂着嘴哭出了声。
“阿妩,莫哭。”聂冒的嘴唇如雪般惨白,嗓子哑得厉害,见着阿妩流着眼泪,心中一急,便使出力气从喉管中挣出这句话来。
孟妩的泪水掉得更为厉害了。这夫君一睁开眼说得第一句话便是安抚她莫哭。
“夫君,莫要离开我,阿妩害怕。”孟妩此时小女儿态十足,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刚强。
“怎会呢!?”聂冒叹了口气,颤颤地伸出手来,想握住这个为他哭泣,小妇人的小手。
两手相触,他的手虽凉了一些,但还有让孟妩心暖的温度。
聂冒头上冒出密密的汗,这一伸手却牵动了他的伤口,让他痛得直流汗。他想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这小妇人一定会为他流泪痛哭的。
原本想让这妇人灿烂的笑,却没想到让她流着眼泪……
心如被剑尖刺了一下,长吸一口气,这种愧疚的心痛让他也想流出泪水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只能忍着,笑着抚慰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想得更多的是若是万一,如何安排好这身后的一切,尽量让她在这虎狼般的世间能过得容易点。
“阿妩,那兵符放在将军府中的密室……过后,将它取来还于燕王……”聂冒艰难地言语,几乎一字一顿,“我不在……兵符便成祸端……君上虽年少,但极为聪慧……兵符予他,兵权在握后,燕后和独孤老贼便不容易制胁他了……往后,在燕国,有了君上的感念,君上绝不会任由着燕后和独孤老贼在明处害了尔等性命。”
“不要这么说了,没有在与不在……定能活下去。”孟妩捂住聂冒的嘴,眼眶红红的,不住地摇头,表示她不会同意他所说的一切,“不许轻言放弃,不许丢下我一人,将军府中的人需要你守护,这燕国也需要你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