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强自镇定下来,说:“多谢国主怜悯,不过实在是家中兄长还等着奴家,若是长时间逗留在宫中,只怕他会担心吧。”
国主侧身面向她说:“楼主说的是星宇楼二爷扶烈?那你大可放心,朕自会差人与他说明,哦,对了,他之前找人说要希望朕能照顾一个女人,说的便是你吧?”
面前这个男人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扶风心中焦急,更可气的是,蛊虫的作用,她现在内力涣散,身上瘫软使不出半点的力气,果然是祸不单行。如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他留着自己应该是有什么用处,既然这样,暂时自己会是安全的。
然而坦然的同时,她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像是为了确认什么,她抚上自己的脸颊,触手的是光洁的肌肤。顿时心中蔓延开无边的恐慌,面纱不见了!
国主看了一眼香炉里已成灰烬的蚕丝面纱,心中越发得意了,既然她已经落在自己手里,那么关于她的一切,他都有权知道,包括她的容貌。这也正是他会留下这个女人的原因,他还记得自己在揭开面纱时的惊艳。她的肌理有如初生婴儿般柔嫩润滑,飘忽的眉眼,远看近看都是一幅绝佳的美人图,那水性的柔混着朱颜秀气,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他不禁说了句:“楼主终年蒙面是怕遇到登徒子的纠缠吗?”
扶风心潮翻涌,她不自觉地提高声音:“要想让我留在宫中,可以!但是请国主将我的面纱交还与我。”她已经没有闲心再和他纠缠。
往事浮现在脑中,那样清晰。老鬼警示的话音犹在耳边回荡:“丫头,在你出嫁之前千万不能摘下面纱。”老鬼平常看来有点神神叨叨,但他的话很多时候都是那样拥有预见性,让人不得不相信,她也曾经质疑为何不能摘下面纱,老鬼只说一句:“面容现时的时候,你命中的劫数就躲不过了。”他这话说得太过认真,这样虚妄的话却牢牢刻在扶风心中,她向来笃信宿命,劫数一词已经多次在她身边得到印证。先是她母亲,据说她出生之前老鬼就问过母亲,此女与你命格相冲,她若出生,你的劫数也就不远了。果然在她出生第二天,母亲莫名的出现血崩……之后是她的父亲,她九岁那年徒手伏虎,父亲大喜,决定亲自教养她。老鬼当时就制止,说是小心劫数临门。可是父亲没有理会,此后不久父亲忽染恶疾。她还记得病床之前,父亲宽慰的话:“风儿,不会有事的,劫数一词,不过是你老鬼叔叔唬人的话,我就不信,你也不要相信。现在我就把星宇楼交给你。”可是有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就在父亲宣布将楼主之位交给自己的那一天就骤然辞世。劫难的魔障已经在扶风身上建起一幢高墙,它已经是这般真实,容不得她有半点的质疑。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二 离殇陌路风华展 第三十章 近年关被困深宫
国主没有理会扶风的话,他说:“以后有事找锦木,她会告诉你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他动作迅捷,一转眼已经不见踪影。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守候着的锦木才挪动身体,她心中想着也许这是真的:没有人能够逃离国主的掌控,不仅在西弦。她忽然之间记不大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来到西弦皇宫的,是在那年离开东琴,离开瑞王之后吗?对她来说那是一段灰色的记忆,她没有一刻不想忘却。只是曾经的美好如同渗入脊骨的罂粟,初尝是情之甜蜜,欲罢不能,回味却是满口的苦涩。依稀间,她还是那个坐在树上轻笑的女子,遥对着树下的他说:“你若是能让我掉下去,我就把你的剑还给你。”见他半响不动,她只好装作失足,然后顺势落在他怀中,那时的她是这样的大胆无畏,既然倾心于他就想一辈子躺在他怀里。一场跨越国界的身份悬殊的依恋,怎经得起世俗的考验?或许清华宫里那位皇后说的不错,做他的女人必定是要有资本的,而当时的自己除了那一份近乎痴迷的爱,还能带给他什么,她甚至连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勇气都没有。她的痴心妄想连她自己这一关都没能闯过,那么何必埋怨他人。
扶风的声音让锦木从回忆中惊醒过来,她转身背向,抹去脸上的泪也抹去那一份久远的忧伤。回身,又是另一个人,是西弦国主的女人,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她敛去面上表情,对扶风说:“扶姑娘好生歇着,锦木就在外面。”
此后锦木就一直在扶风身边,很多时候她都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是安静到死寂的地步,唯一比较有生气的是她手中的琴。
国主每天都过来坐坐,他自顾自地说一些外面的情况。比如说白无尘如何在咸城危在旦夕的时候调兵解围,比如说现在南萧与西弦军队的激烈战况,比如说遗韵公主和北瑟王的婚期已定,比如说东琴皇后病逝于冷宫……太多的消息,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台上的闹剧,那些人是戏子,而他是台下的看客,守在暗处等待他们各自混乱。扶风甚至有种感觉,这其中也许就有这个人在推波助澜。不过只要国主不过分靠近扶风,她就能忍受,在老鬼口中的劫难到来之前她要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是身体最近总是显得笨拙,好像是筋络被缚住,功力半点施展不开来。国主说:“别试图离开,知道吗,我随时都能找到你。”
扶风当时还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年关渐进,宫里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忙忙碌碌,连锦木也时常被人唤去。扶风感觉这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寝宫里就只有她和她尝试着走出寝宫,往不远处的花园散步,没什么人在意。而这段时间下来,国主都是入夜时分过来,扶风略带愤怒的想:像他那样阴沉的人最见不得光,因此每次出现他都是在黑暗之中。
这日清晨,锦木又一次出门去,偌大的寝宫就只有扶风一人。如斯条件当真是要诱惑着人出逃,尤其是像扶风这样被莫名其妙困在深宫之中的人。她迅速将床褥伪装成有人的模样,戴上早前准备的面纱。但问题是她现在的身体还是不甚灵活,怕是出行不便。眼见屋内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兵器,她径直走向香炉。揭开炉盖,些微的火星从香木上爆出光点,她毫不犹疑地伸手抓了一块香木。呲——这是肌肤灼伤的声音,火热的燃木将自身的热量源源不断地倾泻到扶风手掌上。瞬间的疼痛让她顿觉力量倍增,沉晦的身体也仿佛顿时打通了筋络,获得一时的通明。她曾经听人说过:强烈的痛感能短暂的刺激身体的灵动性,看来这话没错。
一切准备就绪,她毫不犹豫地出了这寝宫……
锦木归来,习惯性地看一眼床上,见她似乎仍是沉睡的模样,便端坐弹琴。她想起一些事情,有点混乱,理不清思路。国主最近每夜都宠幸不同的女人,这两天西弦的后宫又多出不少的人,朝臣对此事见惯不怪,据说大国师对国主的控制也放松了一些,可是跟在国主身边这么些年,锦木还是觉得不对劲。最近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国主这样卖力地表演。那么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漫长的等待中,锦木一曲一曲地弹,已经忘记枯燥疲惫为何物,现在的她所能思考的就是国主会有的打算和计谋,她不会一直做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那么就要比幕后牵线的人多想一点。毕竟有谁会甘于一辈子成为别人的工具,况且还是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想到爱这个字眼,锦木有些烦躁,弹琴的手也乱了分寸。
这时门口的人说道:“锦木,在想什么,怎么这般的心神不定?”
锦木忙恭敬地行礼:“国主,您来了。”
国主也不继续追问她,他一如既往地走向床边,坐定,伸手掖了掖隆起的被角,忽然他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掀开锦被,床上空无一人。锦木大吃一惊:人不见了?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双大掌重重地落在她脸上。然后接触到那阴沉的眼神,他半眯起眼睛,这是他发怒的征兆啊!锦木顾不得擦嘴角的血渍,立刻跪下:“国主息怒,锦木这就去找人。”
又是一脚踹来,锦木感觉胸口一阵发麻,头冒金星,但她不敢流露出半点埋怨。只听国主说:“找什么,她走不了的。你还记得我前阵子教你的曲子吗?现在弹来我听听。”
锦木实在不能理解国主,他费尽心机将扶风留在宫中,现在人不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