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好她们,无欢和锦木,你也清楚,她们为你付出了多少。在这个世界上,这两个女人,一个愿意为你挡下所有危险,一个甘愿为你卖命,从未有过怨言。她们是值得你珍惜的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为什么我会觉得有种悲伤的感觉,好像真的要离开了,好像在留遗言,因为在西弦的清风就将要逝去,而今后我或许又会换一个名字,换一重身份。
被握在手中的奏折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我看着那若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奏折,脸上越来越冷,那种从内而外的怒气几乎就要喷发出来,但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下去,是的,他从来都是很能忍耐的人。这么多年装淫卖傻博取国师他们的放松,他太能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情了。今天是因为我这种老生常谈的语调,让他反感了吗?
但是今天,他想听也好,不想听也罢,我总是要说的,至于结果如何,就让我来承受吧。
听到他沙哑低沉的话:“你还有什么其他要说的吗?”
当然有,我继续回道:“我想要去见一个人,需要得到你的允许。”
他在我脸上巡视了一圈,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但很抱歉,我似乎不能满足他。他应该清楚我要去看的人是谁,玉颐宫中,郭罗氏,一个惨绝烈性的女子,她就像是一朵染血的牡丹,如此的华丽却又悲戚,盛放至极就是凋谢。原来我从没发现,在她强势手段的背后,在她无理妒忌的背后,竟然是一颗最柔情的心。我想我是欣赏这样的人的,他们太过真实,真实到旁人不愿意探究他们的内心究竟如何,真实到没有人意识到他们也会伤悲,他们也有痛楚。
从紫宸殿出来的时候我听到沉闷的撞击声,应该是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大理石地面上,他忍住的怒气在我离开的时候终于爆发出来了吗?其实他不必对我宽容的,若是生气,冲我发就好。虽然我不清楚他在气些什么,但是在离开前帮助他纾解心里的愤怒,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吧。而他这么隐忍的样子,反倒让我成为一个不知好歹的人。
玉颐宫越发的幽静森然了,门口重重侍卫把守着,就算是里面的人功力高强也逃不出去,更何况郭罗氏并没有什么功夫。
这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身上穿戴整齐的,从我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是精心装扮的,她似乎从来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形象有一丝的凌乱,这样一个执着的女人,如今看来,真是叫人心疼呢。
她循声看到我,眼中的顿生的希望就在那一瞬间熄灭,只听她冷冷地说:“你怎么会过来?来向我炫耀、示威吗?”
我微笑着摇头,在她身边坐下,视线落在她手中攥着的绣帕,上面隐约是一个人的样子,工整细腻的,那是一位身着紫金龙袍的男子,帝王之气在巾帕上也是不能掩饰的,我看着,心中微微发酸:她这是要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回忆那若的一切。或许她的方式有错,但是她的爱,没有人能够质疑,也没有人能够抹杀。
我默默地坐着,轻声说:“若是他要你离开,你当怎么办?”虽然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但我还是希望能够亲耳听到她说。
她用力收紧锦帕,护得很严实,戒备地说:“我的心在这里,谁能让我离开?你吗?你做不到,还是他?不,他也做不到。”说到这里,我看到她嘴角绽开的凄美笑容,那种幻灭中盛放的华丽,阻挡了外人走近她的世界。
牵起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抗拒,我用了力,从衣袖中掏出金质凤印,安放在她的掌心,然后放手。这本就是她的东西,如今还给她,就当是物归原主吧。她满脸震惊地盯着失而复得的凤印,盯着我,不明所以,暗哑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淡笑一声,说:“东西你好好保管,以后不要再轻易将它交到别人手中。”
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我继续说:“包括凤印,包括你的情,好好守护吧。不要再做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偶尔服软也没什么,毕竟你要的是他的心,而不是他的尊严。没必要一再地挑战他的耐性。”这话是对她说的,但我却意外地发现,有些地方竟也应该说给我自己听的。
感觉到身边的郭罗氏并不那么抗拒我了,这也说明我的话有点用处吧,这样就好,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还是不喜 欢'炫。书。网'痴情的人受伤,或许因为我做不了那种会为情痴狂,为情放弃一切的人所以我很羡慕她们。因为羡慕,所以愿意成全。或许如此,不过究竟如何,我自己也不清楚呢。
凤印在郭罗氏看来或许不是权力,而只是曾经那一段回忆的见证,曾经那人亲手将凤印交到她手中。
我静静地起身离开,不愿打扰了属于她的回忆。只是走了几步,就听到她幽幽的嗓音传来:“你呢?要离开了吗?”她也感觉到了吗?我交代后事一般地告诫她,于是她也听出我的话音中的告别了吗?
我背对着她微笑,轻声说:“谁知道呢,或许离开,或许我就留在这里,继续惹你们不快。不过无论如何,对自己好点,女人如果太要强,除了让自己受到更大的伤害,不会有其他的改变。”
我这么说她,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胸口清凉的空涩让我觉得不适应,顺手将飘落在脸颊上的碎发夹到耳后,却在抬手的那一瞬间看到他站在那里。什么人都没带,只他一个人,仿佛,他就是在那里等着我过去,我有一时的错觉。他和郭罗氏绣帕上的样子,确实很像,这个时候我该说,郭罗氏的绣工很好吗?蔓延的沉闷,让我的思绪如同焦灼的荒原,什么都理不清。
他怒气冲冲地在我面前站定,灼热的气息扑到我脸上,不稳的呼吸,紊乱的心跳让我开始慌了,我告诉自己: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听。
捂在耳朵上的手被他拉下来,目光避无可避。那一刻我祈求地看着他,目光中服输地透露着我的恳求:那若,什么都别说了。
他漠视我的神情,自顾自地开口说:“你——”故意的停顿,像是在折磨我的神经,要我全心全意地听他说完。看到我放弃反抗,他才继续说:“你从早到现在还没吃什么东西吧?”
听到他的话,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在瞎紧张些什么,难道我担心他会说出什么教人尴尬的话吗?可是他怎么会呢?
我旋身,调笑着说:“国主是打算亲自宴请清风吗?除了御膳房师傅的东西,其他的我可是不接受的。”我抬头傲气地对他说,身体不着痕迹地远离了他一步。
爽朗的笑声在离玉颐宫不远处响起,这个时候我在想,玉颐宫里的郭罗氏是否听到了呢?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三 绝巢还凤仙泽露 第一百三十六章 镜图裂 苍龙不怒4
近或不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在那里——我不信你,同样你也不信我。于是,即便我们能够勉强并肩作战,也是貌合神离的。
——白清风
在西弦皇宫逛了一周,耶若也难得的抽出不少时间来陪我,他并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闲情想要遍览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因为我知他知,这不过是一个即将离开的人最后的回顾,看看自己曾经呆过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