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隐约猜到她是要说这个事,我闻言微微点头,说话的语气有些无奈,“我知道。以现在的她的心性,断不可能让你来和我说这些。只是,不是我不想帮她,而是皇上要不要过来,真的并非我能左右的事啊!”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要年茉莲一死,年家马上就要下台的时期。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胤禛都绝对不可能来见她的!
“我知道这让您很为难很为难,但请您想想办法好吗?您也看到了,主子她,没几日的光景了啊!但您是不知道啊,主子她是真的苦啊!”夕云说着,竟轻轻的抽泣了起来,“这几年,主子表面风光,享尽独宠的恩德,事实上她的内心却是从未快乐的。因为从她出宫省亲看到年将军那样之后,她就明白,年家的风光之路,很快就会结束。哪怕皇上一直安慰她,宽慰她,她仍一直很担忧。尤其是自从年将军开始慢慢的被皇上厌恶被朝臣弹劾开始,她就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的。”
“慢慢的,原本身体就不好的主子就开始忧虑成疾了。我知道主子很渴望皇上可以向从前那样,多花些时间陪在她身边的,但现在这样的局势,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其实主子从来就没有为了年将军向皇上求过什么情,更没有向皇上要求过什么。如果非说有什么要求,她也不过希望皇上可以放过年家其他无辜的族人。因为她知道皇上要对付年将军是应该的必然的,犯了错的是年将军,他应该受到惩罚。所以她只能静静的,坐在园子里等待,等待皇上……”
“您不知道,皇上生辰的那天,她因为身体的原因,没能回宫。她便一大早就起身为皇上准备了好多菜肴,也为皇上精心的准备了礼物,只盼皇上能够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过来看看她,哪怕一眼,一眼就好了。她甚至任性的命人进宫邀请皇上过来……可惜,她始终都没能等来皇上。您不知道,她当时抱着我,一直对我说,皇上不会来了,他不会来了……没了,什么都没了的时候,她那失望的神情,落寞的眼泪,就算我只是个宫人,看了都好心疼!”
夕云说到这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的说不出话来了,她赶紧用手用力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听了夕云的话,我心下非常不是滋味。因为我赫然记起了胤禛生日那天的场景,我们幸福快乐的在一起的场景,与茉莲那般失望落寞的场景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了。
当然我会如此,不是大度不是我同情心泛滥或是其他什么的,而是感慨,感慨胤禛的……无情:他明知道茉莲没有见到他该是何等的伤心失望,但是那天的他,和我在一起的他却居然可以笑得那么开心。没有任何担忧,没有任何惆怅,他居然可以那么的,好象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件事一般……
但他与茉莲,也算是对他所有后妃里最好最有感情的一个了。对她尚可以如此,那其他人呢?我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连对我自己多没有信心了。虽然知道这是不该有的负面情绪,是无中生有的,他的‘无情’也是我一早就知道的了解的坦然接受的。可这份无情似乎一用到我在乎的人身上,就显得叫我有些难以接受了。
也许这事若是菊馨知道了会说,夕云也许根本就是骗我的,或者是茉莲让她来蒙我的。但我活在世界上这么多年了,多少还是会看人的吧?夕云那为茉莲的委屈伤心难耐的神情和态度,我不认为那是演得出来的。如果真的是演戏的话,只能说,她很厉害,演技很高。但茉莲这段时间的心酸,却不能因此而全盘否定了。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不过是想见见她心爱的那个男人罢了啊,有什么错呢?
这时,夕云已经理好自己的情绪了,她的声音继续在我耳边响起,“可惜主子始终没有等来皇上,倒是等来了皇后娘娘。您知道吗?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希望那日我拼尽全力,就是死,也不要让主子去见皇后娘娘!”
“皇后她,怎么了么?”听她这般说,我不禁疑惑的问道。什么事,说得那么严重?
110
110、第一百一十章 震撼 。。。
夕云说到皇后时,眼神不由有些凌厉,这使得我吓了一大跳。诚如夕云她刚才说的那样,皇后她素来心善,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夕云对她这般的愤恨?而夕云给人的感觉是属于比较温和的那一型。
“皇后娘娘长期待在宫中,那日不知怎么的忽然来了圆明园。主子于情于理都自然得去拜见皇后娘娘。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和主子说了什么,她们当时秉退了所有的宫人,单独交谈了起来。”夕云理了理思绪,回复了情绪的说道:“我只知道,自主子见过皇后娘娘以后,原本食欲还算不错的主子忽然什么也吃不下,一天吃的东西比一只小猫还要少。我原本以为她是病的,病得没胃口了。可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她将太医开给她喝的药悉数的都倒掉了,这才慌了手脚,同时也明白,她这是故意的啊!”
“我哭着求她,求她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再怎么样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六十阿哥着想啊!可是主子却面色沉静的对我说,‘夕云,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一切都是命,都是命。我是个罪人,是个罪人啊!如果我的离去还能为他做点贡献的话,那么我是甘之如饴的!’”
“我不懂主子说的话的意思,但我实在讴不过她。只能表面答应她,帮她把药都倒掉,实际上悄悄的加了许多在她的饭菜当中。她病得厉害,根本就食不知味,所以根本吃不出饭里的真实味道。可她吃的实在少,心里又绝对堵得慌,这个方法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听夕云这般说,我心下有些震惊。强自稳了稳思绪后,我才问道:“这些都是真的?你会不会弄错了什么?”话是这么问的,但心下却是有几分信了的。因为……
夕云肯定的说道:“没有弄错!从主子生病开始,因为主子平时都住在园子里,皇后太忙,所以都只是命人捎来药材,从来都没有来看过主子。倒是熹妃娘娘,偶尔还会来陪主子聊聊天什么的。那个时候的主子虽然精神不是很好,但其他的一切都还算正常。可真的自从皇后来了一趟园子,主子见了皇后娘娘之后,一切就全变了!她后来也不在哭泣什么的了,每天只知道静静的发呆。”
我闻言无奈极了,除了叹息,再没有其他方法足以表达我内心的,难受。我大概可以猜测得到,那拉氏确实对茉莲说了什么。那拉氏为人确实是比较仁慈的,但是,她真的很爱胤禛,爱朝廷稳固,爱后宫平和,爱祖宗家法,任何人触及了这些,她都一定会过问到底的!以那拉氏的心细,如何不能察觉到胤禛是为了年茉莲才会没有彻底发动对付年家呢?为了不让朝臣们有诸多怨言,不让有心人抓到把柄,作为皇后的那拉氏,自然要出来替丈夫分忧!
还未及细想什么,夕云的话还在继续,原来更震撼的事确实都在后头,“有一次,我陪主子到外头去走动。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下起了大雨,我便让主子在园子里的凉亭中等我,自己回去取伞。哪知道当我匆忙赶回到凉亭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主子的身影。一回身,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主子居然整个人站到了雨里!”
“主子当时对我说,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看雨看着看着觉得特别'炫'舒'书'服'网'就走到了雨中。可我并不相信她是无意识的,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可我实在不懂,为什么,为什么她要一心求死呢?她这个样子无疑只会让她那原本就不堪一击的身体彻底的垮掉啊!我更不懂,皇后娘娘到底对她说了什么?是要她去死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皇后她具体对茉莲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但我想大概是知道的,不外呼就是残忍的分析现状及带来的后果。总结起来,就是告诉茉莲,好了,你活得差不多了够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可以去死了。
不得不感慨,他们果然是夫妻。一个是最适合当皇帝的皇帝,一个是最适合当皇后的皇后。那拉氏总说我若有心,肯定可以取代她的位置的。但事实上,我从来都不可能取代她什么,因为我真的不可能做到像她那样,和胤禛一样,拥有一颗坚定的、无情的狠心……
只是,关于这件事,我实在无法去怪她什么。她没有错,她只是做了自己的本分,尽了自己的职责罢了。谁都没有错,怪只怪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真的很可怕!
但是茉莲啊茉莲,你怎么那么傻啊?你和我一样,都是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啊!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也……终于真的爱上他了吗?但为什么你就只知道一直默默的付出,甚至甘愿付出性命,却还始终不肯让他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委屈呢?
夕云的情绪又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了平静,而后对我说道:“今天,主子忽然对我说,她这段时间仔细想了想,发现这辈子有两个遗憾。其中一个大概是永远无法实践了,她也不去奢望了,因为那是不可以的;但她真的不希望是带着两个遗憾离开人间,所以她要争取化解掉其中的一个。于是,她让我进宫,请您过来。当下我就知道了,她是想与您和好啊!”
“而她的另一个遗憾,我相信就是,她觉得自己会至死都无法再见皇上一面了。嫣如姑姑,这便是我为什么会这样求您勉为其难的原因了。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我真的希望主子可以不带任何遗憾的离开的!”夕云说着诚恳的又朝我磕了一个头。
我看着她,不过一个宫人而已,都能这样的有情。为什么,天家,皇帝,皇后都要那么的无情呢?宫里面为什么最容不得的就是一个情字呢?我不懂了,真的也不懂!
不过,该做的我相信我还是有必要要做的。不管怎么样,茉莲的生命真的即将走到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