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来给我!”良慎见她二人都看不出分晓,便知道这是西药,她们大概不懂。
茯苓将药瓶呈上去,良慎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药瓶子似乎是法文,她也不认识。
“这便是西洋药?”良慎自然认识这是西药,但若表现的并不吃惊,生怕被聪明的杏贞看出什么,只得先做出惊讶的样子,其实,她最感兴趣的还是她弟弟认识西洋大夫这事。
“姐姐与我久居深闺,自然不认识,不过听我弟弟说,这西洋药物见效甚快!我弟弟虽不务正业,却爱在洋人圈子里混,这些事他自然熟络些。”
“爱弟认识西洋大夫?”
“是,舍弟不才,妹妹知道这个消息,便央求他看能否同西洋大夫要些治飞絮病的药物,好容易才得到这一瓶。”
“多谢贵人惦念娘娘!只是这西洋药物无人试药,怎知是否适合咱们大清国的体质?”常青说道。
常青是个谨慎之人,兰贵人居心尚且不明,这来历不明的药物她是不会让自己主子糊里糊涂服用的。
杏贞是个伶俐人,常青虽然说得委婉,她也懂了其中含义。
“姑娘无须担心,毕竟是进献给娘娘之物,我也是万分谨慎,在呈给娘娘之前,已找过三位同样患飞絮病的人试过药了,三人均安然无恙,病症也已消除,这才敢给娘娘送来!”
“是啊,若娘娘因服用我家主子送来的要有个什么闪失,皇上定会怪罪我家主子,所以我家主子是小心小心再小心!”凌月也从旁说道。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妹妹必然不会害我,只是从未服用过西洋药,心中总有不稳妥。不过既然妹妹已经命人试药,本宫也就放心了!还要多谢妹妹费心了!”良慎说道。
“哪里,妹妹也想为姐姐分忧,为皇上分忧!今日药已送到,也叨扰姐姐半天了,妹妹就先告退了,姐姐好生休养便是!”说着,杏贞缓缓伸出手,凌月赶忙上前扶着她站了起来。
“今日辛苦妹妹了!往后还望妹妹常来常往,多多走动!”良慎也不多留,客套两句便命常青送了出去。
“格格,这药咱吃么?”金铃子拿着药瓶子左右为难。
“不吃。”良慎若有所思,她本身就生怕病好的快,怎么还会服用这样的“特效药”呢?
“茯苓,连翘,你们刚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药交给你们,拿下去好生验一验,看是否有问题?”
“是!”姐妹俩双双答应着出去了。
“金铃子,你暗地里派人去打听,兰贵人的弟弟到底认识什么西洋大夫?”良慎悄悄吩咐金铃子,等奕?的回信等的人心慌,既然有这样一个突破口,不如试一试,万一这个洋大夫也有安眠药呢?
“是!”金铃子也答应着退了下去
良慎想到一事便觉奇怪的很,这个杏贞想必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今天怎么会干出给人送药这么莽撞的事情?难道她不知道,贸然送来的药物一般人是不会吃的,就算你说验过一万次,若未经对方信任的人查验,便都不会服用。
那么,她巴巴走这一趟是为着什么呢?
第54章 遗世立
金铃子本想通过恭亲王的随从吴城去打探此事,却不想良慎又叮嘱此事不可通过恭亲王相关的人。说不清为何,只是一种直觉使然,良慎认为此事还是瞒着奕?较为妥当。
“格格,若是不找恭亲王,咱们就没别的路子可打探了!咱们刚刚入宫,没有可信的路子,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定然又会兴起风雨。”金铃子面露难色。
良慎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一个人,此人虽算不得熟络,但同样是一种直觉,令她认为在此事上,这人也许靠得住。
“去南府戏班,就说我病中日子无聊,传黑牡丹来唱出戏解闷儿!”良慎吩咐金铃子。
“黑牡丹?常青姐姐说那人举止轻浮,格格为何还要见他?”
“我自有分寸,你去传他来便是!”
约莫一炷香功夫,黑牡丹便来到了钟粹宫正殿。
他一身白袍,下襟上绣着稀疏的翠色竹叶,腰间系着革带,别着一只青色的短笛,一身出尘脱俗之态,恍若谪仙一般。
“贞妃想听什么戏?”黑牡丹并不见礼问安,只是稍稍打了个千儿,开口说道。
良慎并不介意他的“无礼”,此刻钟粹宫的宫人多数已被她支开,除了几个在院子里洒扫的粗使宫人。
“虽曾与先生同台,却对先生了解不深,不知先生最拿手的是什么?”良慎身穿家常的蜜合色厰衣,头上除了一只青玉簪子,别无其他的饰物,看着便叫人觉得亲切几分。
“贞妃爱听的戏,在下自然都拿手!”黑牡丹轻佻一笑,一派不正经的模样。
良慎早知道此人不是有问便答之人,他桀骜不驯,又出尘脱俗,在这皇宫中是个异类,而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皇宫的异类?更何况,她爱听他的戏,黑牡丹的唱腔如行云流水般自如,更如空谷雁鸣般嘹亮。因此,良慎并不在乎他的无礼,只与她平等的一问一答。
“看来先生十分看重我!”这是良慎面对外人第一次没有自称“本宫”,因为她觉得,对于他,没必要用这些无谓的称呼和虚有其表的装束来为自己抬高身份。
“在下从不随意看重谁,当日戏台一和,便知贞妃并非俗世女子。一般的女子又如何能作出那样清丽哀婉的唱词,真乃千古绝唱!”
“先生过誉了!”良慎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说了下去。
“先生既然说,我爱听的戏,先生都愿献唱。如此,先生真乃我之知音也!只是,我斗胆一问,既为知音,那我想做而做不到之事,先生可否代劳一二?”
黑牡丹剑眉微扬,俊逸的唇角一勾,一抹灿然若春风的笑容便挂在了脸上。
“在下早已猜到贞妃此次叫我,并非未听戏!呵呵,贞妃要做什么?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黑牡丹抖抖袍角,径自坐在了良慎对面,如多年的好友一般,无拘无束。
“先生不问我要做什么?便贸然答应?”良慎心中荡起一丝波澜。
“为美人效力在下万死不辞!何况,又是知音,贞妃不妨直言。”
良慎有一瞬间的迟疑,只是看到黑牡丹明如皓月的脸庞,所有的疑虑又瞬间打消,他是性情中人,想必不会做阳奉阴违之事!
“我听闻,兰贵人的弟弟与一洋人交好,那人是一位大夫,我想你们戏班中人出宫较我们自在些,劳先生为我打听,那是怎样的一位大夫,姓甚名谁,医术如何?”
“仅此而已?”黑牡丹一笑。
“仅此而已。因兰贵人赠与我一瓶治飞絮病的西药,我想知那大夫究竟为人与医术如何。又不想让兰贵人知道我不信任她。”良慎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仅此而已?”黑牡丹又是一笑,他猜到,这也许不是她要做这件事的全部原因。
良慎一愣,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便问询的看着他。
“好,此事包在我身上!”黑牡丹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他已决定,不管她是何原因,不管这事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都要为美人全这份心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向来是这样的脾性……
黑牡丹告辞而去,白衣飘飘,渐渐消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