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室里准备的足够的水和干粮,还派了可靠的人守护。水邱静很放心瑛儿的安全。
大战在即,他也没有多少缠绵心思,只是摸到玄天赐送他的玉佩时,心里痛了一痛。他系紧软甲,整了整佩剑,将那块玉佩珍而重之地贴身戴上,然後大步走上墙头。
……
冯达望著远处的南寨,青石砖墙破损不堪,守兵身影寥寥,看去怎麽也挡不住下一轮攻势……
他凝神看了片刻,斩钉截铁道:“准备攻城,今日定要拿下南寨!”
最精锐的骑兵事先服用了解毒药,虽是匆忙制作,但足够扛一整天。另外还用浸过药物的面巾蒙住口鼻,以防吸入毒药。
骑兵再一次如潮般冲向南寨。
毒药果然对敌人失去作用。水邱静面色沈稳,简短地做出布置。他拿出一支沙漏放在手边,双眼紧盯沙粒簌簌流下。
南寨墙头落下的箭雨明显密集起来,两轮箭後,武骧军前部已冲到了城下,绳索纷纷抛到墙头,迎面自上而下哗哗浇下一桶桶滚油,骑兵被烫得哇哇乱叫,不等第二波攻势到来,一排火箭射下。热油遇火即燃,熊熊燃烧的火焰把敌人挡在几里之外。
冯达手拿千里眼冷笑道:“想拖时间?我倒要看看能拖得了几时?”
油倒完了,火焰慢慢熄灭。城墙烧得有些残破,却仍然屹立不倒,滚烫的砖石让骑兵一时近不得身。不一会儿步兵抬著滚木冲向石墙,用力撞上。下一刻石墙轰然坍塌。
原来南寨是两层墙壁,外面的烧塌了,所有守军撤回第二道墙壁後。武骧军甫到墙下,便迎来了滚木礌石,砸得又准又狠。城下的骑兵立刻在马上引弓射箭,有探身出墙的守兵惨叫著掉下了城头,礌石却依旧不曾停顿,墙壁下的尸堆又明显的高了许多。冯达的脸色阴沈起来,实在没料到小小一个南寨、三百守军、五百奴隶竟然能抵抗那麽久!让武骧军折损如此之巨!
一轮又一轮攻击一刻不停,呼喝声、惨叫声响彻四野。
在高高的尸堆上,攻城的兵卒用云梯搭起一个个斜堆,身手矫健的士兵踩著尸体冲向城头,一次又一次用绳索和连枷将守兵直接拖下来或砸下来,却有更多守兵不要命地堵住缺口,用箭矢、用石头木头把敌人射穿或砸死!
沙漏换过几次,日头越来越往西边倾斜,然而敌人也渐渐杀进内墙。水邱静抽出宝剑带著最後一队人冲上墙头,与敌人近身搏杀。
南寨在这一天被鲜血染红,到处是震天的杀声、残破的尸体、飞溅的血肉。药师国人和守军利用各种陷阱机关抵抗凶狠的敌人,而他们的悍勇无畏也令这些习惯杀戮的虎狼之师瞠目。
血红的夕阳渐渐泅染战场,水邱静带领剩下的人且战且退。经历一天的生死拼杀,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心里绝望,早不指望援军,只想著能杀一个算一个,能挡一时是一时。
这时有躲在屋顶的人叫了一声:“援军!援军来了!”
不啻是晴天霹雳,南寨守卫精神为之一振,而久战不下的武骧军则乱了精神。
远处,武骧军的後方,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声浪,一波又一波地涌来,震得大地都颤动起来。
武骧军中一阵混乱,回头望去,黄沙遮天蔽日,在滚滚尘土里隐隐可见黑色身影急速移动。
援军麽?到底有多少人?
转眼间从漫天沙影里冲出一群獒犬,後面则是疯狂奔驰的牛群和马群!这群畜生像滔天巨浪席卷而来,生生撕开武骧军的阵营,把士兵们冲了个七零八落人仰马翻。
在黑色的浪潮中夹杂著一匹疾驰白马,分外耀眼。马上之人身穿简单软甲,头盔都未戴,手里握一把长枪,乱军之中身姿翩然。
转眼见那人杀到冯达跟前,长枪当胸刺来,冯达忙举刀格挡。铿锵间,刀枪胶著,两人战在一处。
那人引著冯达越跑越远,渐渐远离乱阵。
“你是何人?”冯达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冷光,大刀一挥,朝那人砍去。那人笑而不答举枪迎击,金铁交鸣,火星四溅。
这一场搏斗两人都拼尽全力,四周飞沙走石,凌厉的杀气使得任何人都无法靠近。那人越战越勇,长枪杀气森然,寒光如雪,映照在他脸上平静得近乎漠然的冷冽表情,整个人透出威凌天下的气势,足以令眼前的对手被压制得喘不过气。
冯达觉得手中的大刀越来越沈,动作越来越迟缓,身上的汗水不断流下沁湿贴身的衣物,喘息声渐趋沈重。那人抡枪向他砸下来,他忙举起大刀格挡,虎口被震得裂开,刀险些从手中脱落。就在下一刻,长枪一刺,他已经来不及抵抗,眼睁睁看著枪尖刺入胸口。
一阵剧痛袭来,他手中的刀慢慢落到地上。
惊恐的视线中,忽见那人笑了笑,笑容居然清隽温文,全不见适才的威压,“冯将军,在下步随云……”
☆、倾国太监(122)心归处
九月是墨睿的生日,今年的天圣节因为武骧军突袭西疆大捷,以及木永桢预备让墨钦露面正名的计划,将格外盛大隆重。宫里这些天忙的人仰马翻,连宫里混进不少陌生面孔都无人注意。
夜色深沈,风吹烟柳声如叹息,伴随著房檐上兽铃的轻响,分外凄凉阴冷。
一条黑影象猫一般灵活迅捷,悄无声息地穿过羽林卫的把守,钻进怀良祠。
墨钦立在案桌前轻轻摩挲木良的牌位,嘴里哼著近来反复吟唱的曲调:“灯下坐,惆怅忆年时……”
阴影里发出轻微一声响动,他停下来,并不会头,压低声音道:“你来了?”
一双紫眸在黑暗里光彩幽然,“木永桢给你下毒了?”
墨钦微哂道:“这原在意料中。”
他对身後的人摆摆手道:“你不用管我,等办完正事再解毒不迟。谢谢你还记挂著我,媚儿。”
秋宁侧过脸,淡淡道:“过两天就是天圣节,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媚儿……”墨钦急转身大步挡住他,“今晚也许是我们最後一次说话……你,陪我一会儿好吗?”
秋宁看了他一眼,径直盘腿坐到地上,显见是愿意留下来。
墨钦高兴地和他面对面席地而坐,悄声问:“你布置好了?”
“嗯。宫里的老人换得差不多,现在没几个人认得我们。在这宫里,钱就是通关凭据。”
“我听说冯达大败玄军,是真的吗?还是你们的安排?”
秋宁没有正面回答,只道:“等天圣节後你就知道了。”
墨钦默然一哂,幽幽叹道:“认真比起来,我不是玄氏的对手。他们等江山易主这天已经等太久了!”
秋宁意味深长地道:“你倒是豁达。”
墨钦自嘲一笑:“江山三年前就不是墨家的……你定然是瞧不起我这个亡国之君。”
秋宁垂眸认真道:“如果你还是皇帝,我们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
墨钦思绪万千,有那麽一阵冲动想握住眼前人的手,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何止是千山万水恩怨情仇,还隔著两个深深爱著他们的人。
这一生,再无缘。
嵌在心里的人,不过是黄粱梦一场。
墨钦抑制住翻腾的思绪从怀里拿出一块破布,“你说服谢瑾倒戈助你,一定是答应了他什麽条件……你将这盖上我的私印交给他,以後即使有变故他也不会为难你。”
秋宁接过破布,见上面用血草草写了几句话,意思是要谢瑾在任何情况下均不能与玄氏为敌。墨钦大约猜到秋宁以营救他为条件换得谢瑾的支持,他再加一个保险,就算他出意外谢瑾也不得对玄氏发难。
暗红的血字刺痛秋宁的眼,他讶然地盯著墨钦。
墨钦笑得云淡风轻,“以防万一。”
秋宁将血书收进怀里,心情复杂地道了一声谢。
记忆里的墨钦并不是个细心之人,总是用自己的喜乐去要求别人,不会费心去猜度,更不会费心去照顾。高兴的时候说些甜话,不高兴的时候你不去惹他就是好的,他哪里会管别人的心情,像个任性的孩子从来只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