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重茂脚下微微一滑,身子就避了开去,他站在边上只说:“对了,我无耻,我刚才什么都看到了。”
袁梨晨一击不中,听他这样一语,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眼泪便要出来,她又不肯示弱,咬牙涨红了脸忍住,呆立在那里。
侯重茂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低低一叹,又对她笑:“好了好了,我出去便是。”说着便往外退。
袁梨晨听着那门一声响动,眼泪便滚了出来。却听墨砚一声长叹,她闻声扭头,墨砚上来给她拭泪道:“他骗你的,是你说了来帮我之后,他才过来的,好像是有话要对我们说的样子。”
袁梨晨听到这里,眼泪止住,鼻翼微动,咬唇低头不语。
一时两人穿戴好了出去,却见侯重茂那边跟人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他一手握着剑,身边除了魏嘉国,还有几个抱着弓箭等物的侍卫。
“你这是做什么?”袁梨晨看着那些武器疑惑。
“我去喊嘉国陪你去啊。”他拿忧怨的目光看她一眼,好似委屈地说,“你不肯带我去,我一个人无聊,只好去练练功。”
他脸上慢慢转为笑,双手抱剑,脸微微斜着看她,又说了一句:“练好武功,才能更好的保护你啊。”
袁梨晨看他抱臂笑眯眯地看自己,那股狡黠皮厚,自己无可奈何,明明想骂他几句,却偏偏梗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她蹙眉咬唇,一转身不再跟他纠缠,遂和墨砚出去了,侯重茂在她背后只吃吃的笑,目送着她消失。
魏嘉国领了她们出了行馆,却和另外一个侍卫只远远跟着,袁梨晨见他们给自己和墨砚足够的空间,倒也暗赞他们识趣。她甚至想起了当日吴歆的随从,也曾跟过自己,于是她告诉墨砚,同样是监视,可是这样让人舒服得多。
“为什么一定是监视呢?也许他是保护咱们呢。”墨砚却这样说。
城里除了饭馆茶楼、杂货铺、盐行、衣庄,那街道旁还有住户,门前晾晒着衣服,红椒白蒜和一些硬干果,也多悬挂在屋檐下。角隅街道处还有母鸡领着一巢小鸡叽叽叫着玩着,间或蹿出一只黄狗,汪汪吠着追逐鸡群,便有那妇人或孩童赶出来对那狗叫喊着驱赶,附近有那在门前劈柴锯木男子看见这情形,不由咧嘴一笑。也有那女稚子扎着花巾,脸颊涂着两饼红色,和小男童扮着新娘新郎。袁梨晨细细打量着,小城里的人的眼睛晶亮,行人的面上也时时有憨笑,这小城恰如侯重茂说的民生安定。
墨砚许久不出宫了,这还是头一次这么安然地上街,恰巧又在这样一个看起来风俗淳朴的小城,她心里充满新奇和喜悦,便多拉着袁梨晨多瞧西看,走了许多里地。袁梨晨见她高兴雀跃,心中为她欢喜,也就顺着她逛。
一时走得脚底酸乏,袁梨晨打量四周,正好看见前面一户店家锦旗儿只挑出在房檐上,迎风飘展,定睛一看却是“杏仁茶铺”几个字。杏仁茶是一道普通常见的甜点,但据说有美容的功效,当初给墨砚调理身体,也常让她进此物。于是袁梨晨便携着墨砚进了茶铺。
茶铺的生意很好,里面几乎坐得满满的,外面搭的小凉棚也有客人,袁梨晨二人在里面寻了一桌坐下,此处恰好能看到街道,她俩刚坐定,魏嘉国两人也跟着进来了,进店后却和她们一桌相坐。
他们四人叫了几蛊杏仁茶,并几样店里特色的茶点,这家铺子的杏仁茶相当好,洁白细腻,香甜浓郁,袁梨晨尝了之后暗赞,怪不得生意如此好。
美食诱人,他们的相貌却也吸引人,在这边城里,突然来了几个陌生又超群出众的美少年,茶铺食客自然会暗地打量。
袁梨晨察觉,这茶铺里的人的眼睛都在自己几人身上转,她暗忖自己尚好学得一点韩朱颜的易容技巧,也暗幸魏嘉国有一副好姿容,今日自己并未过于出头,她低下头,慢慢舀着杯中的杏仁茶,拿眼角余光扫着食客,突然间,茶馆变得很安静,而那些原本在自己这桌晃动的眼睛,一下子全都转到门口去了。
外面怎么了?
才遇旧人又闻骇事
袁梨晨有些好奇,忍不住转头也看向门外——一个女人,一个娇柔明艳的女人,一身简朴而合身的衣服,衬得她身姿窈窕饱满,而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却小心翼翼推着一辆木制轮椅,椅上是一个中年男人,他下截的袍子空荡荡的,明显是个残疾的男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如此温柔地陪着一个残疾男人一同出现,自然比美少年更吸引人的目光。
那女人推着车,在赶上去的小二的帮助下,进了店,袁梨晨瞧得仔细了,蓦然心惊,这不是海宁城的九娘么?那个名动海宁香温玉软的九娘,此刻却一身朴素的出现在这里。往事倏然如海水回潮,激起心头层层波浪,最终平定,自己不也辗转出现在这么,九娘这样又有什么奇怪。
袁梨晨用眼睛对墨砚一个暗示,墨砚原也发现如此吸引人的一对,墨砚别过头去,那九娘却没看见她们,她的心思全在那个残疾男人身上,他们在一桌前坐定,正好是与袁梨晨他们背对位置,他们也要了杏仁茶,细吞慢咽。袁梨晨细细听着,暗暗瞧着,九娘却是对那男子言语温存,一举一动皆是仔细情深。
一时九娘二人离去,袁梨晨与墨砚不由讶然对瞧,却听到旁边一桌人在议论。
“张哥,这两人是谁啊?”
“胡弟,你外地来不知道,说起那个女的,可是大大的有名,听说她原来是位花魁娘子,以乐会知己,做了那男的妾氏,那男的姓冯,原在京城做官,不知怎的得罪了当朝的崔家,落得个家破人亡,身体也残疾了,只剩这个女人跟着,辗转在我们这里有些年了。”
“哦,这样啊,都说婊/子无情,却也未必啊。你瞧这个小娘子如花似玉,倒是对这男人不离不弃。”
“可不是,唉——不过他们夫妻二人曲乐极好,每日定点在那玉祥酒楼出演,那男的原是京都出身,偏好这口杏仁茶,说起来咱茶铺的老板和厨子也是京城来的,这茶做的十分地道,所以他们每天从酒楼演奏回来,都要来这一趟。”
“唉,说起来这崔家也真是不怕遭报应。”胡弟叹了一声,连连摇头。
这个时间里一个身穿提花鸭绿绸袍的微胖男子,一边逗着自己提着的笼鸟一边悠闲走进来,正好坐在那桌人旁边,刚坐下就听到他两人那句话,就插话了:“谁说崔家没遭报应,遭现世报啦。”
“哎呀,是曹爷啊,小弟一时说得忘情倒没看见您,见谅见谅。胡弟,来给你介绍一下,曹爷可是咱们这顶尖的人物,最是慷慨又最能济人,你来咱这做生意,要是能得曹爷一助,那就飞天了。”那张哥在两人间引荐着。
三人一阵寒暄,张哥又问起曹爷前面所说报应之事。
曹爷先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果,对他俩道:“京里出事了。”
“啊——啥事?”
“北边不是和狄国停战了吗,还赔地了,你们知道是为啥吗?说起来咱们陈国这些年时运不济啊,唉!听说是那狄国的奸细不知怎的钻到了宫里。对了,你们听人说过那个巴国送来的郡主吧?据说美得那个惊世绝俗,听说不甘受辱死了。正应了那句话,红颜薄命。”
“啥?曹爷,不会有错吧?”
“曹爷啥时候诳过你了,你再听我说,那狄人估计是对崔家恨得狠,硬生生把崔家那位娘娘弄死了,你们说算不算现世报?”
“啊?”听得两人目瞪口呆。
“现在听说要追封崔家的那个为皇后,你说可笑不,活着没做成,死了倒是皇后了,嘿嘿,有趣得很。京里为此大事操办呢,要用货的地方多着呢,我京里的兄弟关照我生意,给了我消息,我才提前知道这些的,不过这事倒是让我足足赚了一笔,哈哈。”
“……”
袁梨晨还来不及反应,只听门口一阵脚步叠乱,扭头看去,却是一群人前前后后地跑过,尤其那小孩子跑得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