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的青莲如今自己也不知道何时何日,脸颊贴着朱门滑落,泪痕一路成冰。 青莲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心中绝望像是蔓延到地狱的深渊,黑洞洞仿佛要将世间一切吞噬,自己的执着的那份禁恋终究是害了身边的每一个人么?无奈敬祠堂一灯如豆,最后还在为童家守候祈福的老人,又怎会听到远隔在深深府门之外,那个失落了家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198、闯宫 。。。
青莲头抵在门上;脸上泪痕零落,左手揪住自己欲裂胸膛前的衣襟,指尖仿佛要抠入血肉;右手不遗余力地拍打着厚厚的朱门。可惜叩门声回荡在潇潇雪落风中;湮没无痕,没有丝毫动静。到后来;绝望的青莲用手指抠入门缝,妄图可以撬开这一道厚门;可惜直到甲断血涌,那道重之门依旧纹丝不动,阻断青莲心中希望。 追逐在风雪中流淌的热血在白绫飘荡的阴影中一分分冷去,凭借着日前在京中游览的经历;青莲今天不费丝毫功夫就寻来了童府;可惜这个唯一的归宿却把他拒之门外。无尽的泪仿佛是要诉尽那满腔的悲伤,即使知道这个家回不去了,父亲和瑜哥哥也舍下了他,但是青莲还是没有离去。 不是无处可去,只是青莲仍旧怀抱着那份微薄的,却也是自欺欺人的希望守在这里,希望他们还能够回来,告诉他,其实自己不是这天地间的弃子。 青莲静静地倚靠在门上,当泪凝成冰珠,当哭喊哑在喉中,当僵直的人成为一座玉像,惊起的马蹄声冲破了白雪飘扬的宁谧。若不是额间那微微流转的幽光,颜铭简直就要以为,眼前之人已经融入的冰雪。颜铭弃下缰绳,跳下马飞奔至童府门前,蹲下将那如一座玉雕像般僵冷的身子拥进自己的怀中,拾起青莲垂落的双手捂住,凝结的血液沾染满襟。 抱着怀中冰冷的身子,颜铭心中百感,究竟是怎样的感情,才会让人不顾一切的赤足单衣,在这个滴水成冰、风雪交加的日子里追逐奔逃至此,不顾性命。若不是属下及时回报,若不是自己还没有进得宫门,若不是那一路断断续续的血迹点点尚可寻究,眼前这个千辛万苦费尽心机寻来的祭司,岂不是就要埋在这片深白之中? 此时青莲早已没有了知觉,生命仿佛就像是那流尽的泪,即使未干也已凝成了冰霜。冻得太久了,颜铭不敢贸然帮青莲取暖,脱下自己披风裹在青莲身上,用力的去搓暖那只如冰玉般的手,用胸膛温暖紧贴着僵硬了的身体,颜铭妄图让青莲身上重新拥有属于活人的温暖。 看着青莲染血的断甲指尖,那份对童家执着的念想让颜铭心中一时震动,不过,哪怕是仅仅为了月国,颜铭也不能放手,让青莲就这样死去。颜铭费劲心力救护青莲,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青莲的呼吸总算是粗重起来,身上也有了一丝温度,颜铭从身上扯下外袍,包裹在青莲青紫肿胀的脚上。赤足踏在雪上奔跑至此,青莲的一双足早已开裂染血,只是冻裂了的伤口被凝固成冰的血封住,越发的肿的可怖,原本纤细的脚踝此时遍布血痕遍布,如同紫藕,不堪入目。 由于颜铭来的急,所以也没有去传唤车架,此时青莲缓过劲儿来只好与颜铭同乘一马回去。颜铭先吩咐几个侍卫回驿馆准备汤药热水,青莲如此自伤,颜铭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担忧很,怕青莲不好。看到过青莲一身伤痕的颜铭终于相信青莲身体虚弱的事实,所以很怕此番折腾,青莲染病耽误回国行程,况且今日于宫门前被叫回,所约辞行之期延误,不知胤国朝廷会不会微词。 青莲裹在颜铭的披风中,被颜铭圈在怀中同乘一骑御马归程,颜铭控制着马,走的很慢怕颠着青莲伤处。依偎在那份坚硬的温暖里,昏厥过去的青莲逐渐恢复了神志,悠悠转醒。昏昏睁开眼,发现温暖的源头居然不是想念着的父亲与兄长,而是眼横刀疤,一直以来步步紧逼的颜铭。青莲心中又惊又怕,想到之前在驿馆听到的“明日就回月国”一说,青莲剧烈地挣扎起来。 由于马儿行的慢,所以颜铭也只是松松的挽着缰绳,没想到青莲会在转醒后如此突如其来的挣扎,所以青莲很容易的就挣脱颜铭怀抱,翻身滚下马背,摔落在地上。幸好地上积雪松软,青莲此番跌落也未大伤,然而这样却惊了颜铭坐骑,御下之马被挂在青莲身上的披风扫了眼,不安的喷着气,打着前蹄。 月国千年未曾有过战事,所以颜铭的御马之术只能算是堪堪大众,青莲此番惊了马,颜铭束手无策,而青莲双足被那裹着的衣衫缠住,无法自救脱离险境。眼看着高抬的马蹄就要落在青莲的身上,颜铭发狠手臂使力,只听“咔嚓”,伴随着关节脱臼的声音,马蹄生生被颜铭扭到一旁,解了青莲危难。 乘此机会,青莲蹬掉了缠在脚上的束缚,仓惶地在雪地中迎风奔逃。颜铭近身的侍卫御马之术更加比不上颜铭,马蹄陷在深深浅浅的雪窝中难行,见到方才左相都惊了坐骑,差点伤了祭司,不敢贸然前去追逐,只好翻身下马亲身去追,因此这番耽误便落在了青莲身后。 青莲这回是发了狠的,因为他知道只要被颜铭捉回去,明日就要被送回月国,如此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父亲和瑜哥哥了,还有嘉瑞,心中最深最真的牵念。青莲发了疯似地在雪地上奔跑,跌倒了再爬起来,不顾一切,可惜在这片看似漫漫无边际的雪白,前方没有那一处是净土和尽头。 童府坐落的位置和月国使者暂居的驿馆靠近皇城,因此颜铭沿着宫外御道缓行,青莲如今奔跑,不知不觉地近了红墙。青莲也是几出宫廷的人了,因此当看到不远处大开的宫门,青莲更是愈发着急的向那儿跑去,反而是月国的侍卫,在胤国皇宫外不敢肆意放手,捉拿青莲。 在雪中挣扎跋涉的青莲此时非常狼狈,看不出丝毫祭司翩翩的风度,身上的雪纺中衫在无数次的摔打中已是污迹斑斑,原本如白雪红梅的血迹,此时也已是污泞一处。攀上宫门的手指污血斑驳,守宫的侍卫见到青莲肿胀的赤足立在雪中,更不会认出青莲的身份。 满头如瀑的青丝濡湿了雪水后又凝成一缕缕,耷拉在面容上,掩住额上神玉光辉,越发显得不堪。而青莲撑住宫门剧烈的喘咳着,谁也瞧不见不久前在城楼上风华绝世的容貌,只当是哪里闯来的作乱流民。 宫门里不是之前见过的熟悉殿阁,但是朱门和黄瓦让青莲锲而不舍的攀住金黄的重钉,欲要闯进宫去。因为青莲知道嘉瑞就在里面,他可以告诉自己事情的真相,因为青莲知道,瑜哥哥冒死相救,嘉瑞一定不会不管。瑜哥哥是生是死,父亲何去何从,真相就在眼前这白雪下的重重殿阁之中。 “请让我入宫,我是月国祭司,我要见嘉瑞皇上!放开我,让我去见皇上,我要见嘉瑞!”青莲哭喊着,喘咳声将原本清越的声音变得支离破碎,喑哑不堪。而青莲亦是费尽力气撑住气才说出这些话,冰冷的空气在青莲体内像是锐利的钢线,似是要将肺腑绞成碎片。 可是青莲这幅样子,比市井乞儿更加落魄狼狈,皇宫绝非集市,让人自由来去,青莲如此又怎会入得了宫门?守门侍卫一脸嫌弃,似乎就连碰一下也觉得脏,更不相信青莲口中的“祭司”一言,便用剑柄挑起青莲的双臂往外打。能撑到此地青莲已是强弩之末,只一记就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而侍卫们毫不留情地就拽起青莲双臂往外拖,青莲微末的挣扎丝毫无用。
199、力尽 。。。
由于宫门向内开启;青莲一身白衣融入轻雪闯入宫禁,尾随其后的月国侍卫起先以为失落了青莲的踪迹,并没有发现。直到后来青莲被人拽着扔出宫门之外;此时单手驯服惊马的颜铭赶上来;才看到堂堂月国祭司竟然被人如此对待。颜铭上前理论,宫门守卫识得他月国使臣的身份;因此丢下手中青莲,上前见礼。 当颜铭扶起青莲;恶狠狠地告知此人乃月国祭司之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是惊讶,无法想象这个失心疯要闯宫的人,居然有着这样崇高的身份。颜铭见青莲现在这副落魄狼狈的样子;心中也很是恼怒。毕竟被胤国的侍卫瞧了笑话;实在是有失国体,因此颜铭扶住青莲的手使了暗力,扭着青莲受伤的左臂就要辞去,面上却是对祭司一副恭敬的态度。 谁知青莲根本不领颜铭的情,此刻牵引青莲心念的丝线被握在深宫中嘉瑞的手中,心已不能自主。青莲执着地要闯宫相见,并不仅仅为了和心爱之人做最后的拜别,而是为了父亲的去向,景瑜的生死,还有童府的兴衰。既然自己答应了回月国,青莲绝不会反悔,但是此一去千里,或许永不再见,青莲怎么可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留下一世残局便自顾离去。 当颜铭在和守宫侍卫理论的时候,青莲从颜铭手中挣扎出来,锲而不舍地蹒跚着朝宫内行去,在毫毫无疑问地被阻拦下来后,青莲出声呵斥:“既然我是月国祭司,此刻要入宫见嘉瑞皇上,你们凭什么拦我!” 青莲此一语到是让在场的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按理说月国祭司作为外交身份最高的使臣,侍卫们的确是没有理由阻拦,但是青莲这幅样子,如何能进宫去见皇上?惜时城楼上逆天之吻,如今天下皆闻,认清楚了青莲月国祭司的身份后,所有在场的胤国侍卫看着青莲和颜铭等人的神色都发生了变化,里面充斥着惊讶、怀疑还有鄙弃。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让皇上忤逆祖宗神灵,不顾人伦,为祸天下,如此并肩,真是悲哀。 在场的侍卫出言阻拦,但是却没有丝毫放行的意思,青莲自恃身份,场面上颜铭也无法悖逆,如此双方僵直在大雪之中。 就在这时,有一行人走近宫门,双方相见都是一惊,严守方没有想到今日爽约的月国左相会在这里出现,而他身边的是? 严守方看到了散发下熟悉的容颜,还有那额上难掩的盈盈碧光,严守方心中惊喜,面上却不动神色。那不是这几日消失了青莲吗,连童景瑜如此伤重都可以苏醒过来,如此皇上应该有救了吧。 严守方此刻出宫,正是要赶去月国驿馆,今日颜铭于宫门前复返,守在昏迷不醒的嘉瑞身旁的严守方一早就得到消息,悬起的心一时落地,不然颜铭进宫,那里能变出一个皇上与朝堂上与月国使者辞行?月国单方爽约是最好的,这样胤国可以派严守方大度的去驿馆道一声,也算是将此事揭过,相安无事。但是此刻见到青莲,严守方心中又升腾出了希望,计上心来。 自日前蚀日异象,青莲被颜铭带回去之后,嘉瑞昏倒城楼,救醒后,仅仅支持了一日便一病不起,本是国中百废待兴,一鼓作气励精图治力挽狂澜的时候,嘉瑞病重,实是在如今惨淡的国情上雪上加霜。原本以为嘉瑞只是旧病复发,毕竟之前身体亏的厉害。而且嘉瑞身上多有疫病的征状,虽然御医们从没有明确下过诊断,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身上所得是什么病。 初回宫那会儿,嘉瑞被用参汤灌醒后,神思清明,和严守方等朝臣一同布置天灾善后事宜,民生国政事无巨细。众人挑灯商讨国事的时候,没有人再提起城楼上那一幕风雷中相拥的画面,仿佛本就应当那样,亦或是本就该遗忘。即使帝王有着这份禁恋,但是知者自明,嘉瑞皇上不会被美色所惑,明君勉励国治。 直到夜色微白,御书房里的众人总算有了对收扫全局的初步方案,推窗望去,外面已是一片深白。金瓦红墙,悉数暗淡了色彩,素色的天地像是在为无辜死去的百姓默哀,苍茫而渺远,放眼望去,尽是与天相接的茫茫灰白。 处理完要紧的国事,嘉瑞就急急地赶往太医院,探望别时满身浴血的童景瑜。童景瑜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面上没有丝毫血色,恰巧遇到医馆正在为童景瑜伤处换药,拆开缠绕着的厚厚的纱布,手掌上是赫赫两道深可见骨的刀痕,皮肉翻卷,筋骨毕现。 嘉瑞站在童景瑜床榻上,静静地看着,就是眼前这血肉之躯,挡下当初那份必死的信念,救了自己,救了青莲,或许也救了天下。老医正的话在嘉瑞耳边越来越模糊,嘉瑞心中亦喜亦悲: “皇上,童侍卫受了很重内伤,没有好生调养,病中妄动了武艺,气血逆行,以至于呕血不止,脏腑皆损。如此本来应该是无救的,但是从脉象上来,却似是枯木逢春,置之死地而后生,重现的生机,性命该是无虞的了,苏醒想来早晚的事情。只是双手掌中的剑伤,横贯整个手掌,剑刃锋利,童侍卫此举实在是搏命,未曾将手削下已是万幸,但是经脉已断,再接难续,纵使日后伤口痊愈,只怕也是在虚乏无力,恐怕是再也不可能提剑了。可惜了童侍卫一身的武艺……。皇上?皇上!” 耳边的话语嘉瑞觉得越飘越远,连同这身子,如堕云中,如雪般轻飘飘起来,然后就是天旋地转,再无感知。嘉瑞耗尽了心力,一夜废寝忘食布置国政,就像是透支着生命力,亦或本来就是即将枯竭的生命回光返照,最后在得知童景瑜性命可保的时候,嘉瑞最后一口气也松了下来。早已是下旨意瞒过童府,终究还是毁了武艺,嘉瑞心中遗憾着,力尽之后却再也撑不下去,坠入了沉沉的黑暗。 当御医探上嘉瑞的手腕,那如垂暮散风般的脉搏让太医院每个人都诚惶诚恐。皇上尚未至而立之年,未留子嗣,如今胤都飘摇在风雪中,若是皇帝在这节骨眼上大行,那么胤国就是真的乱了。所以当太医院将皇帝病重的消息告知严守方的时候,这位太傅第一时间的就封锁了消息,一个人操持国政,左右周旋几日,顶住压力,总算才没有在朝中泄露实情。 严守方一人难处四方,当严守方缓过起来欲要请童屹重新出山辅助国政,却得知了童屹已于日前悄然离京的消息,希望破灭。严守方每日晚上守在自己学生的病榻前,愁眉不展,皇帝不醒,如此下去再难支持下去,若真是天意如此亡我大胤,那么谁还有能力逆天而行? 心中念及逆天,严守方第一个就想到了青莲,血月与蚀日,实在非凡人所为,或许是最后的希望也不定,不然童景瑜又怎会起死回生?那日城楼之上,在场所有人都以为童景瑜丧命,却在青莲的伏身痛哭招来蚀日天灾之后又救了回来,连太医都觉得不可思议。青莲伏在童景瑜肩上,二人皆是呕心沥血,却相互交汇相溶。 作为一个老学究的严守方,再怎样愚忠心里也是容不下嘉瑞和青莲两名男子在光天化日,风云灾难之下当众亲吻的。然而哪怕有一丝希望,哪怕要饮血啖肉,冒天下之大不韪,严守方也不会放弃,尽管青莲在严守方心中印象极差。 可是一连几次求见青莲都被颜铭挡了回去,严守方要见青莲意切,以至于今日嘉瑞仍然昏睡不醒严守方也未推脱月国使者辞行的会务,却未料到郁闷根本就没打算带青莲一同出席。因而此时严守方看到青莲,真正是两眼放光,怎会轻易就这样放人离去?
200、国体 。。。
周围人闪烁的神色青莲不是看不出其中包含的怀疑与鄙弃;若是以前,念及那份悖逆的禁恋以及童府的名誉,或许青莲心中还未能放开;不能坦然面对。但是经过日前城楼上逆天之吻以后;青莲心中再也没有了顾忌,这份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