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咬定只是青王妃向她打听她顾惜惜的情况而已。顾惜惜无奈,又说了几句,便意兴阑珊的起身离开了。只是没走几步,却又听她在身后唤:
“惜惜……”
“诶,怎么了?”她讶然回首,小媚一向爽朗,很少作这般吞吐模样。
“若你发现我们楼中……有姐妹背叛了大家的,你会怎么做?”
如遭晴天霹雳,顾惜惜一时说不出话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原来是你!我早就该想到了!”
小媚吓了一大跳,面现怒意:“你在说什么哪!”
“开玩笑的啦,”见小媚当真脸色难看了,顾惜惜方笑道,“我怎会信不过你?只不过,”脸一沉,正色,“你这么说可是发现什么了?”
“也没什么……”小媚摇摇头,仿佛挣扎了良久,“只是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未免都太巧合了些。”
联想到之前的某些事情,顾惜惜点点头,凝眉:“的确,可是看来看去,还是不相信会有自己的姐妹能做出这种事……说不定这正是对方的计谋,要我们先乱阵脚呢,我们这样妄自猜测,岂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小媚垂下了眼睑,低声道:“是啊,原来你也这么想……”
顾惜惜一笑离去,只是为她掩上了门,才转身,笑容便再不见踪影——
背叛?抑或……只是反间?
那肖天望之事,那日由于横生枝节,因而至今未曾对她们说过;这么一想,竟隐隐有些庆幸的感觉——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她忽然又打了个寒噤。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真的开始对她们都有了戒备?!本该是最信任的那些人啊!!!
我可真是疯了……
这么想着,那件事情,却最终仍然没再对她们提起过。
丧妣
有了这一心结,处事起来便愈是心力交瘁了。未几,那武试终于如期举行。顾惜惜亦抽空前去观看,发觉自己当日随口一语,倒当真说中了——身着戎甲的肖天望,果然看起来分外英武逼人,惹得场外观战的那些女眷们指指点点,媚眼留连不住。
那肖天望于比试之时在人群中看到她,颇为欢喜,只是顾忌被看破,不便明着招呼;等到好容易比试完了,谢绝了搭讪的队友之后欲寻找她,却再不见了伊人的身影,空自怅惘而已。
比试结果,毫无悬念的,肖天望自是顺利入选。他朝中有越王轩作暗中辅助,又有从前的威名作底,不多时便身居要位,受到了军中将士的好生爱戴,青王亦是颇为看重,因而在他人眼中倒似平步青云一般。
天气愈发暖和起来了。才过了清明,窗外的柳树上便响起了声声蝉鸣。这日午餐过后回到房中,看了会儿账务,便觉着身子倦怠;强撑着又批了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阖上簿子,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
听着窗外的蝉鸣,依稀间似乎还作了几个怪梦,只是疲倦不欲起——就这么似睡非睡间,忽觉得胸口忽然有什么东西沉沉的压了上来。正欲惊起出声,那东西却忽然开口,发出那熟悉的声音,只是听上去有些闷闷的。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睁开眼,她怔了一怔,却还是放弃了动作;然后方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慢慢恢复了清醒;良久,却只是任他靠着,一动不动。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埋在自己胸前的样子,竟然是前所未见的疲惫——这样强大的人,也终于在自己面前露出了他软弱的一面了么?
好容易伺他睡着,强忍着手足酸麻,小心翼翼的帮他扶到了床上躺下,又轻轻替他盖上了被子,自己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可笑——想她顾惜惜,何时会对别人如此小心在意过了?这般低声下气,和他的那些侍妾又有什么差别?
只是看着他沉睡的脸,却怎么都抑不住,心里那一点一点慢慢浮起的柔软的感觉呵……
他果真睡得很熟呢,不然以平时的警醒,哪能随便自己这么折腾?虽然依然是凤目薄唇,依然是俊美无俦的容颜,然而即使在那么深的熟睡中,他的双眉也依然是微微蹙着的,不似醒时的那般似笑非笑模样。
忽然发现,侍寝次数亦是不少,可她居然从没听到过他梦呓。
从来不习惯倾诉的人……么?
其实,或许他也只不过是个……寂寞的孩子……罢了。
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床顶上青翠的流苏,厚厚的一层,感觉柔软而安心。鼻端似乎还漂浮着似有似无的淡淡的香味,非兰非麝,却似乎有些熟悉。
才发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这些小小的细节;也是第一次,能在自己以外的床上这样安心地躺着发呆。
视线流转,窗外却已是昏黑。桌上燃着明亮的烛火,那个女子正伏案支颐,与一堆帐簿奋斗不休;听到身后的他翻身的声音,转过头来给与一瞥,随即又转过头继续埋首奋战,口中敷衍似的淡淡一句:“醒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亦是淡然道:“是你把我扶到床上的?谢了。”
“谢谢就免了吧,”她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只道,“只要以后别再莫名其妙跑过来打搅人家午睡就行了——害我还差点以为鬼压床了呢。”
诶,没声音?
——换作平时,他不是应该会和她针锋相对作会儿口才训练么?怎么这么安静?
正在心里有些虚虚的时候,终于听到他又开口,只是那句话,却是更加出乎意料了。
他说:“谢谢你,惜惜。”
停笔,转头认真地:“喂,你没事吧?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貌了?虽然这样是好多了,但是会让人很不习惯哪。”
他也不恼,只是这么专注地看着她,直到她再次感觉寒毛凛立,才微笑道:“刚才我忽然想到,其实有时候虽然你说话很毒,但其实只是为了不让我感觉尴尬吧——就像刚才那样,对不对?”
“又自作多情了?真是想不通你自我感觉怎么会那么好……”她撇嘴,重新将头埋入帐簿中。车马费,胭脂费,真是,她不过是一段时间不在怀玉搂,这些费用就乱成这个样子……
看准了她只是故意掩藏被人看透的慌张,他不由自主地微微抿唇,也不去戳破她,只是低低道:“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啊……怎么办?”
“诶?你说什么?”再转过头,某人一脸茫然地问。
“没什么。”他摇摇头,忽而道,“你就不想问问我忽然过来的原因么?”
谈及正事,她亦郑重起来,放下笔,转身道:“已经让绿意去问过了——王大管家说,尹妃去世了。”
尹王妃便是他的生母了。他的神色一下子阴翳了下来,没再说话。顾惜惜不曾经历过这种场面,自觉说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之类的话未免过于虚伪冠冕,一时间亦想不出什么话来劝解。只是隐隐又有些疑惑,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脱口问道:“那个……问个问题,没关系吧?”
他抬起头来,只听她道:“你和你娘,也就是尹妃,关系不是……不怎么样吗?”怎么他看上去竟会如此难过?
——莫不是他谈笑挥洒的表象之下,其实还掩盖着他的纯真本性,至孝之情?
“……”他微微皱起了眉,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惜惜又补充解释道:“哪,她对你而言重要吗?”
不假思索:“那是当然——在宫里没有她和德妃对抗的话,我的实力就会比三哥弱很多。”
良久,颔首。
“……果然,对你而言的确已算是符合 ‘很重要’的定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