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您又来了,要不是您当初救了我,我没准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如今只要能跟着您,吃糠咽菜我也心甘情愿。只请你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小帅哥红了眼睛的样子,真是楚楚可怜。父慈子孝的画面就在我面前上演,蓦然间我就想到了义父严四爷,心里也是酸酸的。
我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请班主来,不是为了要看感人桥段的,是有着考量和评估意义的,于是我调整了心情,言归正传。“听说苏家班去年苏杭诗会上也看过我们乐坊的表演,不知道印像如何?”
“贵坊的表演实在别具特色,伶人们技艺高超,服装道具精良,组织有素,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那么精彩的演出呢!不像我们唱戏的,都是些传统曲目,几代人传下来,务求原原本本。看过了贵坊的伶人的精致装扮,我们都寒酸的不敢上台了。要不是凭着孩子们的嗓子还不俗,王员外极力推荐的话,像我们这样的小班子哪有资格去参加苏杭诗会啊!”
“演出的服饰、道具原该华丽些,图个喜庆、热闹,人家花银子请咱们不也为追求这种感觉吗?虽然听曲不同,最主要还是唱功,若是头面华丽还是更吸引人的吧。”
“姑娘说的是,可是哪里都需要用钱啊?没钱什么都谈不上。”老班主慨然长叹。
“老班主为人正直又有爱心,让我十分佩服;邀月的才华我也看在眼里;不敢说有建议,只是觉得凭苏家班的实力完全可以发展得更好,稍有助力,情况就会大不相同。不知道老班主有没有兴趣听我说说。”
“姑娘出身大乐坊,见地自然是高的,老苏洗耳恭听。”
“如果老班主愿意的话,我们乐坊可以资助苏家班改善一下条件,比方说重置行头,更新道具,资助上京的费用,甚至在京里为苏家班租个院子给演员们练功、休息也是可以的。这样您就免了后顾之忧,也不用再风餐露宿了。”
“只不过萍水相逢,这样的厚待怎么敢当?”没想到我能说这种话,老班主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而且要换行头、租院子,就算是去京里的路费也是一大笔钱呢!苏家班除了唱戏之外别的也做不来,什么时候能够还钱实在没有把握,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苏班主不用客气,钱不是问题。这一点你尽可放心。说是资助就不用担心还钱问题,可也并不是凭白资助的,还有些条件是要遵守。如果您同意签约,我们就会派专人过来常驻,帮助你们管理帐目、对外联系演出。”
“姑娘的意思是要买下我们苏家班吗?”
“不能这么讲,只是一种资金入股的形式罢了,苏家班还是苏家班,您还是班主,并没有什么改变。我们会叫人去做市场调察,然后分析什么曲目最受欢迎,以扬州升平乐坊的名义去联系演出自然更容易些。你们只要排好曲目,好好表演就是了。只是管理模式变了,唱戏练功的事由您负责,其它一切都不用你们考虑,演出收入要与升平乐坊分成,费用可以都由乐坊出,你们苏家班出演员就行了。”
“别说分成了,只要能保证班里人的饱暖,不给钱也成啊。只是这样的大事姑娘一人就可以作得了主吗?”苏班主难以置信自已能遇上这样的好事。
“我家小姐若作不得主,也没人能作得了主了。当年舒云乐坊还是我家小姐主持并过来的呢?”翠影力挺我的权威。
“姑娘这样厚待我们苏家班,老苏无以为报,还请受老苏一拜。”老班主竟然在我面前跪了下来,见他如此苏邀月也一并跪下身来。
“这可使不得,老班主快请起。翠影你扶邀月起来。”
“若是别人要买我苏家班,老苏一定以为对方心怀叵测,不过既然姑娘是乐坊的少东家,老苏就可以放心了。您的要求,我全都能够答应,只是有一条,姑娘若答允了,老苏才能将戏班子交给您。”
“呵呵,老班主,可千万别用‘您’,我是晚辈叫声姑娘也就罢了。你放心,戏班子是你的心血,我不会从你手中抢走它的,我只是对你们的表演有信心,认为可以赚钱,所以才会投资的。您不要有什么顾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咱们可以坐下来商量。”
“老苏看出姑娘的精明果断了,难得姑娘看得上我们苏家班,凭着这知遇之恩,我们也得好好演个样出来争口气。只是我们邀月的模样恐怕还会遇到那些登徒浪子,就怕乐坊派来的管事顶不住压力,逼他出去应酬。到时候我们若是不去会担心影响到乐坊全局,若是去了又和在沪上卖身有什么分别?”
“老班主,这点你尽可以放心,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乐坊,从来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别说不能逼邀月出去应酬,即使是伶人想借此炒作也得先离开我们乐坊再说,名声是多么重要,您见过鸟儿不爱惜自己的羽毛吗?如果将格调流于低俗也许有了一时之利,可是乐坊的未来发展将会万劫不复,我们不会冒险的。之所以达官贵人的家宴请我们乐坊演出时女眷都不用回避,之所以苏杭才子会时也能同你苏家班一样参与表演,都是因为乐坊的清誉啊!”
“既然姑娘这么说,老苏再无异议。请姑娘写封信,苏家班结束了这里的演出,我就折回扬州去乐坊拜见坊主。”
“若你特意到扬州一趟,这一来一去不但费时还有车马费用,你这几十个人也不好安排。不如这样,咱们商量好了细节,就在这签个合同。我先支给你所需的费用,你结束这里的演出就可以直奔京城,年前务必要到。因为其它昆班大抵都要返乡过年,咱们苏家班就辛苦一点抓住了这个空档时机,而过年期间又是达官贵人频繁聚宴的时候,你们好好表现的话出名是很容易的事。至于合同我会差人送回乐坊的,苏班主是个真诚的人,想来也不会为了点小利影响咱们以后的合作,进了京之后择一处安静齐整的地方租下来,将地址托驿站送回扬州乐坊,到时候乐坊会派人来的。”
“那置办道具、为孩子们置装、是不是要等扬州来人再一起商量呢?就算租房子的租金,京城方面行情老苏也不清楚,若是多了少了的恐怕没法和乐坊交待吧。”苏班主人倒还很细心,具体问题都提了出来。
“这事儿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把帐目记清楚,到时候会和你们核对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班主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放手去做吧,不要有什么担心。咱们只要对得住良心,还怕别人猜疑吗?老班主,你合计一下,这一切费用加起来大概得多少钱。”就凭这苏班主对一个养子如此真心关照,就凭他宁可不要利益也要保护班里伶人的正直善良,我就能够相信他是个好人。何况目前对我而言钱是最不成问题的,别说当年那五千两还有不少,就是这次在金宅得到的银票也有十几万。做生意这种事情,风险是一定有的,只看你怎么样对待。有付出才有回报,风险与机遇并存,何况他们的确有实力,我又不是盲目投资。
“我估计怎么也得五百两银子。”老班主算计了半天,有点怯怯的说出口,可能是怕数额太大把我吓跑了。
“五百两?”出乎意料的少,记得佩姨为伶人们置装,只是绸缎也得二百两,加上裁缝订制,加上金线绣花,也得这个数字了吧。这就是他能想像的全部了吗?
“姑娘,我们几十个人的路费车马,衣食住行,几个月的房租,也差不多得这个数。如果您认为太多,那再减减也行。”老班主误会了我的疑惑。
我嘱咐翠影趁着戏未散场赶紧回去开行李取银票,这边就让邀月准备笔墨。等银票取回,合同也写好了。双方按了手印,我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交到苏班主的手上。老人家可能一辈子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