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师多虑了。对惜追而言,庄内有侍卫统领沈云坐镇,还有精锐百十,於心足矣,至少拖战半月不成问题,不过寻找庄主一事,就有劳乐师费心了。”
老乐师点了点头,忽地自袖间掏出一个锦囊递与沐惜追道:“若是老身赶不及回来,沐总管就打开这个锦囊,或许有所助益。”
“乐师这是何意?”
“总之沐总管记住,若非迫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打开,等老身回来自会向你解释清楚。”
沐惜追收了锦囊,按下心中困惑颔首道:“嗯,惜追自当谨记。”
“事不宜迟,老身这就告辞了。”
“去吧。”
老乐师前脚方踏出厅堂,後脚立刻就有人急急忙忙奔了进来。
“不好了沐总管!”
沐惜追见来人是被自己派去客苑守顾的侍卫之一,心中顿如明镜:“是不是前辈为难你们了?”
“雪见愁嫌闷,直说要离开山庄,都快走到中庭了,我看他们几个实在是拦不住,这才赶来回禀,沐总管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这……好吧,带路。”
对於惹怒雪见愁会有什麽样的後果,沐惜追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当雪见愁随手拔出一个侍卫的佩剑并将之架在他的脖颈上时,沐惜追只是悠然用食指搭住冰冷的剑刃,轻轻一推道:“三十年的窖藏女儿红,前辈可有兴趣?”
果然,雪见愁的面色瞬间一变,冷哼道:“算你识相!”语罢顺手把剑一丢,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的方向走了。
“沐总管……”侍卫们低眉垂首的站成一列,面色犹带几分无奈。
沐惜追微微颔首,示意其中一人将被抢去的配剑拾起,莞尔道:“方才辛苦了,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不用守著了,去找沈云领赏吧,就说是我吩咐的。”
“多谢沐总管!”
见侍卫们离去时个个面露喜色,似是巴不得不要这份苦差,沐惜追顿感哭笑不得,转念思及大敌当前,一会儿自己还要费心应对个性比敌人更加难以捉摸的前辈,不由得一阵无力。
第十九章 一醉至死方休
在大多时候,雪见愁是个率性的人。但更多时候,抛诸世外先天的形象不谈,所谓的率性往往会演变为一种极端的任性。雪见愁喜欢饮酒,却不甚喜欢醉酒的感觉,这种矛盾就像理性告诉他要适可而止,事实上他正沈醉其中不可自拔。
三十年的窖藏美酒後劲十足。柔云遮过窗棱,斜阳西坠,映照玉人醉颜色酩酊。
沐惜追见雪见愁有些不胜酒力了,心下想著要去找沈云共商退敌之计,便不动声色的软言劝道:“前辈,你也累了,不如上床歇会儿吧?”
“还不够,再来。”雪见愁享受著酒後微醺的淡淡暖意,眼睫轻撩处眸光潋滟,“如斯好酒,一醉又何妨!有人若是食不知味,又何必勉强?酒留下,你可以走了──”
“……”沐惜追原打算放下酒盏就走人,此番听他这麽一说,拂在衣缘下摆处的手顿时僵住,半晌才讪然一笑,“方才是我失言,抱歉,扫了前辈的雅兴。”
雪见愁冷哼一声,倒也没有真的计较,两人仍是喝酒,只不过气氛较之先前已然不同。适才沐惜追心有顾虑,意不在酒,所以并没有感到多少醉意,然此刻心境迥异,醉意上扬得突如其来,当他猛然惊觉时,脑袋里只茫茫的搅成一团,一个在心底盘旋已久的问题蓦地自层层云雾钻出,当下便未经思索的喃喃道:“前辈,难道你从来不觉得寂寞吗……”
“为什麽要觉得寂寞?”雪见愁蹙眉不屑道。
“人之寿命虽然长短有异,但对每个人而言,年少轻狂的岁月却是同样短暂……常人的青春不过短短十数载,而前辈历经了近百个寒暑仍容颜不老,应是见惯了物是人非,似前辈这般天真率性……难道真是习惯成自然吗?”心中郁积时久,而今话匣一开,沐惜追理所当然的不吐不快。
“哈,原来你喝醉的时候是这个样子!”雪见愁慵懒的斜睨著眼,答非所问道,“你是平常憋太久闷坏了吗?有话慢慢说,又没人跟你抢!”
“我没醉。”沐惜追凝视著他,眸光坚定,“选择避居深谷,是因为害怕与外人结交吧?因为害怕面对物是人非的事实,所以前辈才选择了逃避……”
“住口,你有什麽资格对我评头论足?”雪见愁的眉宇间带上了些许薄怒,“不要以为你醉了我就会纵容你!”
沐惜追摇了摇头,一本正经道:“不,前辈你错了。”
“你想说什麽?”
“就算一个人躲在深谷……就算身边的景致数十年如一日……前辈你都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你把所有的兴趣都转移到与人类无关的巫蛊易术上,日复一日的打发漫长的岁月……未来漫漫,前路迢迢,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前辈……呃,难道你不是这麽想的吗……”沐惜追低低地呢喃著,语调微醺而明媚。
雪见愁默不作声,他的眼神清明,隐隐透出危险的味道:“我是不是太宠你了──丹枫?”
丹枫。丹枫。丹枫……哦,想起来了,这是在碧云谷的时候,前辈擅自为自己取的名字。
思及此,沐惜追微微一笑:“前辈,你为什麽生气?我说的都是事实吧?”
“既然你对我这麽有兴趣,我是不是应该略有表示?”雪见愁眼眸眯起,语带讥诮。
“唔……?”沐惜追不解。
雪见愁悠然道:“你说的对,我就是不喜欢物是人非的感觉,那又如何。当初我要你留在碧云谷陪我,你还记得你是怎麽回答的吗?”
“……不记得了。”
“……”
“但是,前辈为何不再问一次呢?”沐惜追望著他,眼神温润。
“反正你都不记得了,一次与两次有何区别!”
“有。”
“哦?什麽区别?”雪见愁狐疑的侧首。
“前辈问了,不就知道了?”沐惜追捉狭的笑。
莫名的,雪见愁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与平日的温雅沈稳不同,那双深棕色的漂亮瞳孔里似乎亮著光,一下轻佻的撩拨,一下又深邃的跌落,诱人在不知不觉中迷失方向的舵。
“喏,前辈……”不知何时沐惜追偎到雪见愁身侧,笑吟吟道,“再问一次啊!”
“无聊至极!”雪见愁气急败坏的推开他,怒冲冲道,“就算你愿意留在碧云谷又如何?你马上要死了,就算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也很快就会变老变丑,总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最後剩下的还不是只有我一个?我最讨厌说空话的人!你给我滚,现在、立刻、马上!……唔!!……”
激忿的言语未毕,倏尔含糊消音,湿热的喘息瞬间湮没在另一个人温柔的啃噬里。
沐惜追见他终於安静下来,不舍的让两人的唇瓣略略抽离,低低道:“前辈……一定没有人对你做过这种事吧?”
房间安静得有些异常。雪见愁眯著眼,如假寐的虎豹,姿势慵懒,言辞犀利:“念在往昔情分,蛊毒、刀剑、咬舌自尽,由你任选其一。”
醉意稍退,沐惜追清醒了点,记忆缓缓倒回,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细想了一遍,面颊轰然又热,料想是自己太久不涉情事,此刻竟如少年一般轻易羞赧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临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