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你的嘴怎么啦?” 叶蹇指着李延红肿不堪的嘴唇,又吃惊又好笑,这句话一出口,自己也给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声音又嘶哑又难听,活象换了一副噪子。
李延抬起头来,指着公子午和叶蹇,也是又吃惊又好笑:“你们,你们……”他们全都笑不出来了,三双筷子齐齐跌落地上,饭菜中真的有毒。
公子午和叶蹇抽出了长剑,所幸力气还在,掌柜娘子早在筷子坠地前就溜得不知去向,掌柜今日钱收得太多,反应未免迟钝,腿脚更是慢了好几步,被叶蹇一把揪住,长剑刚往他脖子上一架,顿时吓得又哭又叫:“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我没有下毒,不是我……”
一阵哈哈大笑声传来,少年骑着白马又回来了,看到三人的窘态后,直笑得前俯后仰。更气人的是,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面破锣,一边鸣金,一边高呼:“大家快来看哪,这里有三只身穿华服的猴子,会说,会跳,还会耍剑,包各位大开眼见,大家快来看,不仅免费参观,我还要倒贴一串刀币……”
三只前脚刚刚跨出店门,又齐齐缩了回去,这回丢脸真是丢到家了,好在这里不是闹市,否则真是上吊的心思都有了。叶蹇撕下一片衣襟,稍稍蒙住脸面后,提剑杀了出去,少年丢下破锣,大叫道:“啊呀,不好了,泼猴要杀人了,大家快逃啊!”嘴上叫得恐慌,脸上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本来就是纯心捉弄,根本无心应战,见另外两人跟着杀出,打马就走。
公子午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含含糊糊地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叫我三声哥哥,我就告诉你。”
他这点年纪,还想做公子午的哥哥,若不是舌头痛得厉害,叶蹇真想笑出声来。公子午对着少年的背影嘶声喊道:“那我叫你三声弟弟,行不行?”少年头也不回,报以三枚冷箭。
好在少年没有存心要取他们性命,三人除了口舌红肿疼痛外,其他倒没什么异样,在连灌了几大碗水后,症状更是很快消褪,掌柜却是吓坏了,为求安全脱身,主动赔了一辆牛车,公子午过意不去,吩咐李延双倍给了钱。
这样一闹,肚子吃饱,代步的问题也得到解决,勉强也可算是因祸得福了。公子午和叶蹇相对无言,只是苦笑,李延则是闷声赶车,这一口怨气无处可发,只可怜路边那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被他抽得七零八落。
牛车没行多久,身后又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李延这次学乖了,早早就避到边上,叶蹇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紫衣少年,他怎么那么喜(…提供下载)欢找他们麻烦?
☆、第二十一章 山一程;水一程(二)
“我能搭个车吗?”少年彬彬有礼地问道,手中一柄短剑却闪电般地搁到了李延的脖子上,李延只觉后颈寒气逼人,额头冷汗一滴滴地滑落,哪敢说半个不字。
少年跃上牛车,三下二下剥掉公子午的外衫披到了自己身上,这还不算,他竟然推开叶蹇坐了下来,把画了花的那一边脸贴到公子午的背上,眼睛一闭,舒舒服服地打起了盹。公子午和叶蹇不由得呆了,敢情他们全都猜错了,少年就是来剥衣衫的,不是来找茬的。
白马显然熟悉这条路,放开四蹄,奔到前方的岔道向右一拐,一下子就不见了,少年似乎已经入睡,伏在公子午的背上一动不动。公子午也一动不动,这时候就算金山银山摆在眼前,他也照样视钱财如粪土。
一柄寒气逼人的短剑顶在腰间,他还能怎么动?
牛车上四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心思说话。身后马蹄声再次响起,十来骑健马急急驶过,马上乘客都是劲装打扮,神情彪悍,没多久又是数十骑,这些人个个脸色严竣,看到他们的牛车后,都放慢了速度,待到看清牛车上的人后,又大失所望地离开。公子午竖耳倾听,只听马蹄声零乱,不知还有多少人在赶上来。
这群大汉足有五百来人,李延瞧着来者不善,早就心下忐忑,只盼他们快快去远,牛车上那个瘟神还没送走,可别再惹祸上身。直到再也听不到马蹄声,少年这才抬起头来,嘴角边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低低骂了声:“一群笨蛋。”
“你干什么靠那么近,不想活了,快点转过去。”少年凶霸霸地大叫道,直到现在他才惊觉,公子午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而且还笑吟吟地撑着双臂,两个人几乎要鼻子碰鼻子。
“好,我转过去。”公子午薄唇一弯,不仅听话地转过了身体,还绕到了身后,这下更要命了,少年整个人已落入他怀抱。叶蹇抱臂微笑,李延时不时地回头,少年一张脸只觉烫得厉害,双手刚伸出去,又缩了回来,现在天气转暖,衣衫单薄,公子午被他剥得只剩了件里衣,却推他身上哪个部位好?
他也真蛮横,扬起短剑就往公子午的手臂上扎去,老师教过他,君子动口不动手,可是跟不是君子的人斗,就得动手。
公子午既没惨叫,也没缩手,一双手皓白纤长,似乎已粘在了他腰间。
“那是你自己要找死,可别怪我。”少年不由得火大,出手再不留情,一通狂刺猛扎,连叶蹇都看得提心吊胆,哪知公子午仍是好整以暇,人还是刚才的姿势,手还在刚才的地方,非但没有一丝一毫变动,全身上下更是毫发无伤。
“你坐了我的车,穿了我的衣服,已是我的人了,就算你把我杀了,我也不会怪你的。”公子午在少年的耳边深情地说道。
少年气得差点吐血,他心知今日遇上了高手,短剑一收,指着叶蹇冷笑道:“你如要抱美人,到满庭芳抱去,你如要抱男人,为何不去抱他?”
公子午鹰眉一挑,道:“我高兴去哪就去哪,我高兴抱谁就抱谁,还用不着你来教。” 叶蹇再也忍不住,站在一旁哈哈大笑。少年彻底狂怒,就在他扬起短剑,又想上前动手的时候,公子午忽然放开了手。
牛车已行到一座不知名的小山脚下,一道陡坡又急又弯,李延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赶着马车缓缓上坡。几颗碎石忽然从山上滚落下来,老黄牛似乎嗅出了异常,踟蹰不肯往前。
人类自称是万物之灵,为什么对于危险的感知程度,往往比不上动物灵敏?
一大群身穿赵国服饰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叶蹇拔出长剑,当先迎敌,可是黑衣人根本不把他当对手;公子午长剑抖了几朵剑花,黑衣人也全都似而不见;少年只想袖手旁观,可是偏偏所有的兵刃全往他一个人身上招呼。世上无可耐何的事,大约都是如此。
这些黑衣人全都身手不弱,带头的首领使一柄大刀,臂力惊人,少年的短剑虽然锋利,哪能与之对抗,更要命的是,黑衣人浑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见到少年的短剑刺来,竟然不躲不避,手中兵刃依旧递出,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山谷空旷,黑衣人越围越多,少年身上还穿着公子午那件又宽又大的外衫,打斗时多有不便,少年好不容易寻个空档,一把扯下后扔给公子午:“你的衣服,还给你。”这件深衣一扔出,刚刚还在拼命围攻少年的黑衣人齐齐掉转刀头,攻向了公子午。
少年抹了一把汗,哪知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黑衣人的刀头又转了回来,深衣被公子午扔回来了:“我有衣服,你还是自己穿吧。”少年百忙中一回头,该死的公子午不知何时已穿上一件紫色深衣,他倒见机得快。
后知后觉的少年这才醒悟过来,他做了公子午的挡箭牌,黑衣人的任务显然是不计代价,刺杀一个身穿黑色深衣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