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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2 / 2)

“嘘,别吵,我们找个安静地方去说。”我拉他起来,他听话地扔下钞票在桌上,跟着我走出店外,满脸狐疑地。

我领着他一直走到学校附近公园接近水边那里,清楚四处无人,才示意他坐在长凳上,说:“我猜是因为前些时我写的一封信闯了祸——”

“一封信,你写给谁的信?”

“储安平。”

“储安平,光明日报的社长?全国最大的右派?”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

我沉重地点点头,用手指点点咀唇,意思叫他不要说话太大声。

不伦之恋(20)

“你写信给他做什么?”

“我知道他在发表了谈话之后被整,但我觉得他受了很大的委屈,便写信去安慰他,表示支持。”

“什么时候的事?”

“他刚刚被人批判的时候。”

“老天爷,我看你没猜错!一定是这封信出了岔子!”他说,“我看你大难临头啦。阿华,枉你一向聪明,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来,人家谁批判谁关你什么事呢?你只是一个学生,你懂什么?真是的,没的惹祸上身!”

我百思不解。将憋在肚子里的话,一古脑儿地渲拽出来:“毛主席也真是,说什么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说什么大家都要提意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要为国家利益着想,不要有所保留——,更说什么言者无罪;阐者足戒。怎么反脸不认人——批斗起人来了;是不是欠缺了一些厚道了?”

“ 他提的竟见太过份,好象不是提意见,简直是别有用心似的“ 闻午说。

“就算他提的过了份,也没什么了不起,难道一个秀才说几句反话,共产党就会挎了不成!”

“所以你就写信给他……打抱不平了是不是……”闻午看来真的害怕;声音也忍不住在打颤。

“唉——”我长长的叹气,忽然之间感到非常的无奈与绝望。在这种环境下生活;还能有什么指望;一个小小的学生能够做什么?“对不起,闻午,……”

“你是对不起自己!你太单纯。也不知道顺应潮流,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不惹祸才怪呢”

“可是我就没想到写一封私人信也会惹祸的。”我喃喃低语,“难道我真的错了?”

“其实很难说你错了,我只能说你在政治上不求上进; 这也是你的个性使然;免强不得的。只望你今後能少惹是非就是了。”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也跟着叹气,“其实;谁会不像你所想的一样呢?除了那些极少部分激进份子之外;而就算是那些极少数,也还是表里不一,做的是一套,心里想的是另外一套,对不对?”

“ 其实古今中外; 政治无情; 我又何尝不知; 但我本着良心做人; 就算说错了话; 做错了事; 也是无心之过; 难道就能说我不爱国了;不爱共产党了? ”我望着他苦笑,“向你发了这么多劳骚,心里舒坦多了,干脆你也来发些牢骚吧,换我做听众。”

“别说笑了,我才没你那么多的牢骚!”他正式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想,怎样去消去这场祸,尤其是在他们未公开批斗你之前,你总要做点什么——”

“对,你说得对——,”我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避过这场灾难?我低下头细细思量。

“想想看,总有办法的。”他鼓励我。

忽然一种意念在我脑中成形,我望着他说:“我看我不如先发制人,去向有关当局自首和自我批判吧。”

他一拍大腿,“好主意,就这么办!不过你去找谁自首?”

找推?这话问得真好!”要找当然得找个头头,除了校内党委书记刘自铭还有谁?”

第二天我起个大早,特意梳洗整齐,衣着光鲜直奔刘党委书记的办公室,我运气很好,他居然正在伏案工作,而其他的人仍未到。

我大着胆子,嗫嚅地向他自我介绍,他却忽然发笑了。“我知道你,一个成绩优异的好学生,只是除了钻研学问,对其他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可是?”

我想谦逊了几句。但因为紧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日从没有机会在如此近距离看他,只觉得他严肃寡言,凡事一丝不苟,尊敬他,也有点怕他。

但今早他带着笑意,语带轻松地和我说话,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亲切,我慢慢镇定下来,回答他的话,“啊是的,家里的长辈都常笑我只会读书,对其他的都是死脑筋。”

“读书是好事……”他微笑地望着我说:“你不但用功,资质也好,你要继续努力,将来学成好为国家人民服务,知道吗?”只见他慢慢地站起耒;自言自语的低语:“人才难得啊!”

我大力点头,心里有些感动,原来平日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刘党委书记,对学生竟是如此的爱护和关心。

“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他忽然问。

“ 噢是的,”我打醒精神地说:“我最近做错了一件事,想向刘书记认错,并愿接受处分。”因为他态度和蔼,话一溜口就说了出来。

“噢,你自己觉得做错了什么事?”语气不凶,但笑容没有了。

“我——我前些日子写了一封信给光明日报的社长储安平,表示同情他,并认为他在座谈会发表的言论虽然有点过分,但毛主席既然有言在先,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就不应反过来批斗他。但——我现在知道其实错怪了党,也错误地同情了他,所以,我今天是来认错的。”

“那——那你认为他错在那里呢?他又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语气很平淡,却令我大感紧张,手心额头全是汗水。

“我——”我期期艾艾的说:“储先生批评党将国家当作自己的家,不是人民的家——“

这时,我看见他转过身去,走到窗前,仰眼眺望窗外。如果我耳朵没听错,似乎刘书记刚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顿住,因为他这个反应而猜测,他是不是在生气。

不伦之恋(21)

“刘书记——”我等了很久仍未见他改变姿势,怯怯地唤他。

他慢慢回过头来,清瞿的脸上全是疲倦神色,“做学生最重要的是专心念书,其他的事——以后就不要再试着强出头了,知道吗?”声音很和蔼,却透着一股无奈。

“但刘书记,我想——”

“你想什么?”

“我想可否让我下乡劳改,好好作思想反省,悔改悔改?”话一出口,心中不免兴起瞧不起自己的念头,方华呀方华,你如此委曲求全,还不是为了自保!

“不必啦。”想不到他的回答如此干脆和令人惊喜。“如果你自问没有做错,不必下乡劳改,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坏念头,下乡劳改也改不了什么。还是回去好好用功念书吧!”他脱下眼镜,用力揉眼角,似乎跟我这一席话,用了他所有的精神。

“谢谢你,刘书记,谢谢你的教导。”我站起来向他微微欠身鞠了个躬,衷心地在心里感谢他。

他勉强笑了笑,对我摆摆手,又坐下来专心伏案工作。

我自动请求接受处分而不用受处分,心情固然是好,但除了好心情,因刘书记给我的印象,另外还有一种类似释然的,说不出的快乐。

在这之前,我从不敢想像学校当局最高领导人的态度会如此和善,又如此明理和包容,如果每个上层干部都像他,那我们的国家不是有得救,不是有大好前程吗?

周末如常去探访婉容,带给她一束她最爱的黄色雏菊,趁她将花捧在怀里嗅着花香的时候,我从后面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低语:“走,我带你去逛公园,然后再去看一场电影,好不好?”

“可是我预备做晚饭呢,你不是应该还未吃饭吗?”

“明天吃不行吗?”我想起婉容最近才学会煮的菜,老实说没有什么胃口。

“你说行就行咯,”婉容笑,轻轻推开我回房去换衣服。

小事情嘛,婉容总是迁就我的。

我细细打量这间一房一厅一浴一厨房的小单位,每样面积都很小,间隔却很实用,而且在她巧手布置下,显得清雅而温馨,虽然她不会缝补衣服,烧饭的天分也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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