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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2 / 2)

但最终美玉还是拗不过我,乖乖的在家里也召开了一个小小的家庭会议,连刚刚回家探亲的邝家小女儿美莲,共五个人,围坐在客厅开始讨论去留的问题。

果然如美玉所料,没有一个人拦阻她去香港。她母亲是不舍得,但不敢反对,她父亲是不舍得,却主张她往外闯,美莲则更奇怪,没头没脑的一句:“我的意见嘛…没意见。”

我奇怪地望着她,她却又说:“别说我没意见,就算有,也不会有人听,所以我还是去看电影去了!”她哈哈一笑,扭头走了。

“这丫头——”邝伯母大摇其头。

“看,都是你惯的。”邝伯伯说。

美玉向我扬扬眉毛。“爸,妈,我看可以散会了吧!”话却是向着她父母说的。那态度分明是,看,我一点没说错,是吧?

爱海波涛(18)

我和美玉去香港的事,就这样胡厘胡涂地订了下来。我将这个消息告诉袁家俩老,他们也代我们高兴。因宁厦还没有放人;回校工作仍未肯定,倒不如去香港发展的好。

第二天一早;一九六二年五月四号,我们正式告别袁邝两家亲朋,但没有向陈教授道别;因毕竞是偷渡;不想连累别人,才依依不舍地从广州出发,开始了我们的偷渡之旅。

我们乘车经石龙往罗湖,上车未久,我去香港的心便渐渐冷却下来,走,是为了避开失恋的伤痛,但这一踏上旅途,对祖国;家人和家乡的思念又如潮涌至,几乎可说是马上又体会到另一种的伤痛。生命的把戏是不可思议的!我们都是受命运支配的善良的生命;那件事我们自己作得了主的?

我和美玉一路紧紧地双手互握,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我想她和我的感觉差不多,有些兴奋,有些担心,有种将要面对不可知未来的茫然,也有离情别绪。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恐怖的一幕。我们夥同其他同是尝试偷渡到香港的人,在黑夜中静悄悄地在一个又一个的山头匍匐而行,企图在不被香港警察发现的情况下,成功地进入香港境界。

不幸的是,从陆路偷渡往香港的人,十之八九都会被抓到,不管是香港警察或是警犬厉害,总之多数的人都跑不掉,尤其像我和美玉这样平时不惯吃苦的人。

我一直抓着她的手,感到她的失望和颤栗,因为在我们东匿西藏,跑到满身大汗的情况下,她的手心仍是一片冰凉。

我们差不多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警察在罗湖抓住,并即时被押回深圳。我拉着美玉靠坐在墙边,心里正在想,要不要发一封电报给舅父,请他帮帮忙,美玉却忽然放开我的手,悄悄说:“我去问他们可否给叔公打个电话。

“你坐在这里等我,让我去问。”

“不,只一会就好,你等我。”她说完便起来找某解放军谈去。没多久我看她随着那人走到某个房间,又过没多久,她回到我身边,面带喜色。

“我找到叔公了,他说会帮我打点一切。”她悄声在我耳边说。“想打电话给你舅父吗?跟我来,我知道那里有电话。”

我电话是打了,但心知机会不大。舅父虽也是生意人,手边还算宽裕,可是要“打点”香港边境的人,又岂是容易的事?

“但我们只要还有机会,就不能放弃。”美玉说:“失败了大不了又被押回来,怕什么?”

于是我俩又随着逃亡潮翻山越岭一次,而结果正如我所料。我们又被抓个正着,不过这次是被押到粉岭警署。

我们刚被喝令站好,就有个警察过来问我们,有谁会说英语,我答说我会,他便带我到房里去,着我与一英国人交谈,原来英国人乃报馆记者,想采访我们这些偷渡的人。

第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想偷渡来香港?”

我想了一下,心想:如果告诉他是为了失恋,岂不贻笑大方,便说:“听说香港有很多工作机会,我想闯一闯。”

“不是说多数的人都因为吃不饱才走的吗?”

我耸耸肩。“我不知道,也许我是个医生,没有吃不饱的问题吧”,什么意思,访问就访问,为何专揭疮疤。

因为我不合作,访问草草结束。我回到刚才排队的地方找美玉,不见她,问附近的人,他们告诉我,有某警察找了她去问话。

我大急,忙问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不知道,只伸手指着我刚刚路过的方向,我顺着指示看,正好看见美玉和一个警察靠得很近,正密密细谈,似在商量什么。美玉回来后不说什么,我也不问。以为她会提起,但一直没有。我心里不悦,更不肯去问。

然后我们又被押上车,说是遣送回中国。每个人都垂头丧气,除了美玉。她被安排坐在开车那位警察旁边,面上神色我猜不透,可是却和恐惧沾不上边。

警车到中港关卡时,警察喝令每个人下车,只除了美玉一人。我不肯下车,走过去问美玉是怎么一回事,她居然不吭声。

“他是谁?”开车的警察问。

“我男朋友。”美玉答。并没有多说什么。

警察狐疑地看我一眼,不置可否,待其他人都陆续下车之后,缓缓将车驶回粉岭,我走到美玉身旁坐下,想伺机和她说话,她却只作不懂,不是眺望窗外,就是一搭没一搭地与警察闲聊。

我以为警察会一直驶回警署,没多久车子却在粉岭市区某茶楼旁停下。然后,我看见开车的警察数了几张钞票给美玉,看她下车。

我大急。“你要去那里?”

美玉不答,拿了钱便急步下车。

“美玉!”我急得大叫,想下车,但被警察拦住。

“她约了人喝茶,有人在茶楼等她。”回答我是那个给钱美玉的警察。

“美玉!”我又叫。

美玉仍没吭声,只是站在路边看着我。那眼神既歉疚无奈又带着掩不住的兴奋,我到现在仍忘不了。

警察不理我的叫声,缓缓地将警车驶离。我看着美玉的身影在我眼前越变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天知道我有多愤怒和伤心,愤怒的是美玉在这种生死关头弃我而去,伤心的是,她甚至连再见也不肯和我说一声。

“警察先生,我也有家人住在香港,可否放我下来,我家不会亏待你的。”眼看警车似乎正在往粉岭警署驶去,我强自镇定下来,向那位开车的警察出言请求。

爱海波涛(19)

他半天没作声,似乎认真考虑,我在等待答案的那一刹那,一颗心紧张得怦怦乱跳。然后他说话了。“其实我现在只将你单独一个送回去亦难交待,就当作日行一善,在这里给你下车吧!”说完递给我一百元。“别忘了你今日对我说的话。”

“我一定不会忘记的,你放心好了。”然后我将他的名字默念在心中,“多谢你,警察先生。”

我下车的地方不远,就有一间港式西餐厅。

该名警察叫我在餐厅内等,他会替我通知我舅父来接我。但我一等就是一个多钟头,未见有任何人来,不由得一阵心慌。

这时有一中年妇女忽然走过来问我:“先生,你是否刚从大陆来,现在在等人接应?”

我不可置可否地笑笑,没有回应她。

她却接着说:“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随时会被路过警察认出来,很危险的。不若——不若你随我回家,再想办法通知来接应你的人吧?”

我心想一来自己身无长物,二来她也不像是个坏人,想想便跟了她回家。她丈夫看见我问明了原委后便向我要了舅父家地址,说要亲自去请他接我回去。

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不然家有电话为何不用,要亲自去,当然是去要求打赏。我觑着中年妇人不在身边时候,偷偷打了个电话给我舅父,果然证实了那人的企图。他狮子大开口要两万元,但我舅父给他一千元了事。

我在舅父家安顿下来,便开始四出找工作,但都找不到理想的。想挂牌做医生吧,因没有香港本地医生执照而不成,就连东莞同乡会聘我作社团医生,也不获香港政府批准。

我再申请往加拿大继续深造,但迟迟等不到消息。这期间只有香港大学答应给我一个解剖助教的职位,我对基础医学兴趣不大,被我婉拒了。

舅父一家待我很好,我亦写了信向母亲和姨婆报平安。但我那时已经二十多岁,自觉不能长期寄住在人家家里,急寻出路,却是一点办法也无。我写了一封信给石咀山人民医院刘院长并书记,告诉他我已到了香港;不必再寄薪水和粮票给我,还告诉他我会永远记住他的教训,无论我将来漂泊何处绝不做一件对不起国家的事,还期望日后有成就时再回来报答国家。

未几收到母亲来信,信中提及美玉,曾经去信打听过我的近况,并留下通信地址云云。我一直在气美玉在罗湖边境抛下我之事,本不想找她,但终捺不住好奇心,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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