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深一层,她其实也并不那么爱钱。也许以前三番四次因钱和我吵,无非是报复我对她不忠的缘故?
我这个想法很快得到证实。
有一天我和美玉去当地唐人街买菜,竟然巧遇珍妮,却原来她周末回来探望旧同学,利用同学上实验室的时间自己闲逛。
我为她们介绍,美玉却忽然主动邀她一起午餐。这一顿饭,差不多全是两位女性说话,珍妮向美玉展示她的订婚戒指,说她才刚订婚,美玉邀请她下次带同未婚夫来我家玩。
气氛既和熙,又热切,相谈甚欢。但我总觉得不对劲。果然一和珍妮分手道再见,美玉就马上换了一副脸孔。
我们草草买了当天晚餐用的菜就上车了。美玉半天不说话,一开腔,却是冷得像冰,直戳到我肉里去。
“你和她,以前相好过罢?”
我很快地回答,“没有,你别多心,我俩只是比较谈得来,没有其他。”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同我谈起她?”
“因为相识没多久她便转校离开。”
“没多久即是多久?”她一点不放弃。
“才两个月多吧。”
“才两个多月?但从你俩互看的眼神,却像已认识半辈子了!”
爱海波涛(39)
我不接话,不断提醒自己,在这种关头,沉默是金。
她冷哼了一声,不再盘问我,只默默地开车回家。当天晚上,那道冰冷的,无形的墙,又盘亘在我俩中间。
我也知道自己不对,也曾尝试去破那道冰墙,但美玉硬起心肠来对我不理不睬,我也无
可奈何。
这之后,美玉对我的态度客气而冷淡,使我加倍难受,也很内疚,更非常清楚她因我对她的不忠而令他她受伤至深。
我变得循规道矩起来,我不主动或接受任何女孩的约会,也不再和美丽的女护士调笑。我将精神全放在工作上,下了班就回家,美玉不理我,我就关在房里看书。
没我久,我可以感到横亘在我两中间那道冰墙开始变薄了。希望我可以继续努力,有朝一日可以打破它。
第二年,我被调派到世界有名的蒙特利尔神经学院(Montreal Neurological Institution)去深造神经放射学。当时神经外科主任彭非刚退休,但系统未变。没多久,我获准放假一个月,去多伦多 Toronto )旁边一个名叫克林顿(Clinton)的小城作家庭医生,赚钱帮补家用。
其时我和美玉之间的冰墙仍未完全打破,她当然不肯与我同行,我在那边呆了一月;回来后即被调派到蒙特利尔的儿童医院(Montreal Children;s Hospital)受训。
六个月后,我又被派到蒙特利尔总医院(Montreal General Hospital)受训半年,再六个月返皇家维多利亚医院直至受训完毕。
在这中间,六八年六月时我曾飞去英国领取英国医生执照,并成为英国皇家医学会会员。如果当时我愿意回香港行医,已经没问题了。可是我不愿放弃跟随弗里瑞学彐的机会;而且婉容巳有了一个美好完满的家庭;而我亦是有妻室的人;即使是万分无奈;也只好接受命运的安排;做一个好丈夫。于是决定改变初衷;留在美加工作。
一九六九年八月初,美国领事馆来信,告诉我入境签证已批准,欢迎我随时去美国就职,我告诉他哈佛的工作已取消,不急了。
九月中甸,蒙特利尔美国副领使再来电找我,说我申请赴美的档案已转到他那里,由他负责。再过半年,他又来电通知我,我的档案又已移交另一女副领事手上。
在这段时间,我开始积极写信向美国各大医院申请工作,而对于移民美国的憧憬,使我和美玉间渐渐有了共识,冰墙亦开始解冻。
一九七一年八月二十日,大女儿淑媛出生,为我们带来了欢乐,亦令那道冰墙撤底溶化。每逢周日我都携妻女出游,留意到久未出现的笑靥重现美玉脸上。
一九七二年二月,我终于取得美国康州哈佛特市(Hartford),的圣法兰西斯医院 (ST。 Francis Hospital)聘书,聘请我为放射学医生兼核子医学部主任。圣法兰西斯医院是美东新英格区第三大医院;有八百多病床;在当地很有名;我当然乐意接受。
我和美玉都很雀跃,马上通知该负责我移民档案的女副领事,告诉她我决定赴美,而七月一日就要上班,希望能在这之前成行。
她约我翌日到她办公室面谈。当我看到我的档案夹内附的台湾客座教授刘钤和高布隆教授的介绍信,并我在麦基大学受训的纪录时,着实哧了一跳。
而她对我说的话,至今我仍记得。“美国很需要你,你可以随时起程,无须再等。”
“ 但我要到六月底才受训完毕,而我的工作七月一日才开始。”我说。
“那容易”她微微一笑。“你可以先到美国,再返回加拿大完成你工作,一切我可代你安排。到时你只要预备好你;你太太和女儿的照片便可。”
第二天早上,我们按照领事馆的安排,开东直驶到美国边境,我将我们的照片交给美国方面办事人员,只十五分钟便办好入境手续,一切顺利快速得不可思议。
我们在美国边境小城吃了个美味(因为心情好,所以特别美味)午餐,便再返回加拿大。
是年六月底,我正式受训完毕,与妻小收拾行李,带同我的助手劳绩。(MS。 Rojek)一同到美国医院报到,她来自英国,原是皇家维多利亚医院核子医学技术部主任,一直是我的好帮手。
我去到康州翌日,无须通过考试,便顺利取得康州医生执照,没多久更考取了全美医生执照(FLEX)和美国放射专家(Diplomate of American Board of Radiology )并美国核子医学专家文凭(Diplomate of American Board of Nuclear Medicine),加拿大放射学专家文凭(Certificate of Raiology of Canada);同年并获选为加拿大皇家内科学院院士(Fellow of Royal College of Physicians of Canada )。
一九七三年我被委任为专职核子医学部主任,为此我偕美玉畅游欧洲各国三周以示庆祝。这是我离开祖国去异乡,享受的第一个较长的假期。
我刚去到康州医院时,核子部门只有一间可容纳两个病人的小房间,一年多下来,我们将它拓展至整层楼,可同时容纳三十个病人。
当时美国核子医学会康州分会的朋友鼓励我申请核子医学离开放射科。而同时我与耶鲁大学(Yale University )医学院挂勾,并请了耶鲁的技术员来我部门工作。
工作大致都算顺利,只是因为放射科主任妒忌我的表现,处处与我为难,才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与他发生数次争执。
爱海波涛(40)
一九七四年底,我去英国伦敦参加英国皇家医学院年会,并当众宣读论文,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此行可算成功。
但当凯旋回归康州没多久,就发现原本支持我对抗放射部主任的副院长,因斗不过放射部主任,为求自保,竟然倒弋相向,攻击起我来了。
我心灰意冷,愤而辞职。当时医院里各科主任都极力挽留我,但我去意已决。其中内科主任来自耶鲁,建议我到耶鲁工作,但遭我婉拒。
从那个时间开始,我深深体会了华人在异乡挣扎所面对的最大难题,就是不管你有多大成就;你永远不能和白人争取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