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的积雪刚化去不久,山坡上的积叶沾着雪水,马蹄踏上去时发出柔软又沉闷的声响。
树枝上的松鼠抱着一颗松果,小心翼翼打量着太子从树下纵马疾驰而过。
廖先生陪在太子身旁,吹着一支竹哨子,指挥东宫近侍将猎物驱赶出巢穴。
十余名东宫近侍呼喊着号子,用佩刀击打铁马镫,金铁交鸣声惊得野兽向山谷奔逃。他们背着弓箭,却不开弓射箭,只慢慢收拢圈子,将野兽困在山谷里仓皇奔逃!
廖先生陪着太子在山坡上驻马而立,默默打量山谷里的围子!
他摘下嘴中的竹哨,笑着说道:恭喜殿下,围到了一头黑熊,用黑熊开围,已配得上您身份!
太子微微点头!
廖先生再次吹起竹哨,东宫沂侍们听闻号令,当即放开缝隙,慢慢将兔子、黄鼠狼、山猫、梅花鹿放出围场,独留下那头黑熊!
每每黑熊想要冲出围场,近侍们便会用佩刀敲击铁马管,用金铁交鸣声将其惊退回去!
廖先生从马鞍上摘下苌弓递给太子,殿下,它已六神无主,可以开围了!
六十斤的桦皮弓射不动它,得用九十斤的黑角桦皮弓!
太子接过黑角桦皮弓,双腿一夹马肚冲下山坡,直到二十步内才驻马而立!
升弓搭箭!
太子第一次拉弓弦时脖颈青筋跳动,九十斤的弓才开到一半,一口气突然卸了,苌弓又恢原状!
廖先生在一旁安抚道:殿下不必着急它跑不了的!
太子轻微喘息,死死盯着黑熊:孤疏于操训,前年还能开九十斤的角弓,今年却开不得了!
廖先生抚须微笑道:这些粗蛮事交给我等即可,殿下要操心的是天下大事,何必在意自已能开多少斤的弓?
大子平静道:朱家是凭本事打下来的江山,后世子孙岂可废弛武道此次回去,弧当抽出时间习式才是!若有一日景朝兵临城下,孤亦可与将士并肩作战!
廖先生赞叹道:殿下有此胸襟与胆识,乃宁朝之幸也!
太子再次开弓搭箭!
这一次苌弓拉满,他的手止不住颤抖,箭簇指着黑熊左右摇摆,迟迟没有松手!
廖先生见状,招手从近侍手中要来一副八十斤硬弓,随手一拉便如满月!
这一支铁胎箭射出,只怕要直接洞穿熊腹!
可太子手在颤抖,语气却平静:孤自已来!
廖先生闲言慢慢放下硬弓,静静等待!
就在此时,他们身后传来急促马蹄声!
廖先生回头,正看见福王策马奔腾而来!
马匹上下起伏间,山风灌到福王黑色衣袍里,张开的衣袍宛如贲张的龙须,气势汹涌!
福王哈哈大笑:殿下,怎么拉个弓抖成这样本王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胯下战马裹挟着下山之势直奔太子,似实将太子生生撞翻坠马!
廖先生面色一变,手中硬弓抬起,朝福王引弦搭箭:储君在此,不得故肆!
可福王面对黑铁箭蔟,竟依旧不避不让,朗声大笑道;当本王是泥糊的有种放箭,诛尔全族!
廖先生面色铁青,并不敢真的松弦,只得急促提醒道:殿下,避开这疯子!
太子没有避,竟调转箭矢松手,弓弦发出霹雳声响!
黑色的铁胎箭离弦而出,直奔福王面门!
福王竟像真的狼了一样,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任由箭矢从头顶善翼冠洞穿而过!
武勇至极!
福王转瞬及至,他来到太子面前骤然勒住绳,坐下战马高高扬起马蹄,雄壮的黑色战马遮天蔽日!
廖先生想要将太子扯离马背,可太子却镇定自若的看着马蹄落下:让他来吧千钓一发之际,福王一拨镫绳,战马落下的方向骤然偏转,马瑞与太子差之毫厘落下!
一位太子、一位皇长子,谁也没被吓破胆!东宫近侍们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围猎黑熊,纷纷朝福王包围过来!
福王身后的周旷与五军营汉子也迎上前来,彼此剑拔弩张!
福王忽然哈哈大笑:“很好,朱家没有孬种!你方才敢射那一箭,本王不会与你计较,若不敢射那一箭反而躲在这姓廖的身后,本王看不起你!”
他笑吟吟的用马鞭指着太子:你知道本王这些年为何不与你争吗太子沉默不语!
福王饶有兴致道:本王不争,是因为本王觉得,你比本王更像皇帝,也更适合当皇帝!立储之前,你用那些肮脏手段污了本王的名声,本王不与你计较,只因本王思付,若换了本王去当皇帝,恐怕应付不来那些文臣的龌龊事,若是你当皇帝就该换他们头疼了!只要你能守住我朱家的江山,那这位置给你坐又何妨?
福王凝视着太子:可你这些年越来越急,眼里也越发容不得旁人!岂不知,给旁人留条活路,亦是给自己留条活路,母后在宫中宽厚待人,从未苛责过薛贵妃,你们却想置她于死地,如今你的敌人不止是父皇了,还有本王!
说罢,不等太子回答,他拨转缰绳便走:今日你别想打到猎物了,空手回京城祭祀列祖列宗吧!
红叶别院!
陈还在马厩里,选了一匹最烈的战马套上马鞍,战马原本还躁动不安,可陈迹手才刚抚上它脖颈,它便慢慢安静下来!
陈迹在马厩慢悠悠套马鞍,是想观察一下解烦卫的动向,若对方追着太子与福王而去,自己等人根本不用绕路,直接趁对方进山的时候回京即可!
可太子与福王已经进山两炷香的时间,那些解烦卫依旧按兵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