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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1 / 2)

>  他看着她忍不住直笑,手掌抚了抚她的发丝。

“夏虫不可语冰。”

这话嬴妲听懂了,眼珠滚圆,仰着脑袋瞪他,瞪得非常收敛不着痕迹。

“我说的,是平昌久居中原,拥踞地利之势,以为崤函之固,如金汤坚不可摧。帝王高枕,朝臣无忧,若干年,一直是一副不思进取之态。达官显贵贪占土地,耗尽物资,如今所见,表面风流罢了。整个卞朝,即便英明如武帝宣帝,都不曾阻止士族专权自固,腐烂挥霍,迟早,这些是有耗干耗空之日的。当贵族得不到满足,便会取尽锱铢于民,侵蚀根本。皇室无为,这是不思变通,取死之道。”

这时身旁一位洞箫吹彻悲凉的文士走了过来,“兄台高见,确实如此。”

说罢又连连叹息三声,走下水榭去了,不忍再听。

嬴妲便静静地望着那人背影。

她其实知道,至今仍有许多人对卞朝抱有希冀和怀念。

但作为公主,在王朝没落之时,她也敏感地察觉到,真的,真的回天无力了。

萧弋舟将她脸颊上的嫩肉捏了把,隔着薄纱也被捏得疼痛泛红,她呼痛,要摘下面纱与他理论,好容易出趟门,里三层外三层把人裹得像粽子!

她娇憨薄愠之色甚是可喜,萧弋舟忍着唇角上扬,别过了头去,将雾茫茫被太阳晒得渐渐露出素颜的水面环顾去,双掌扶住了围栏。

水面上风大,风干冷刮得人脸疼,嬴妲往面纱里蹭着,毛绒绒的脑袋露在外边,一双眼偷觑着他一眨一眨的。

萧煜他们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此时也走到了回廊上。

嬴妲道:“这里看够了,咱们走吧。”

他回头,“定都平昌,是陈湛最错的一步棋。”

嬴妲水眸动了下,似乎不想听到这些话,因为身旁还三三两两有人走来,萧弋舟却又道:“倘若西绥举兵入中原,必先扰都城。”

这话说得令人心惊肉跳,嬴妲怔住,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瞟去,幸得无人在意,也无人听见,这种乱世还没彻底平定下来,到处都是妄议时政的文士骚人,百姓都已见怪不怪了。

萧弋舟将嬴妲的手牵住往另一侧走去。

回廊另一头同南湖另一侧岸上,那边有常绿的碧树,长堤一横如青绿之中一点飞白。

嬴妲的心怦怦乱跳。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些,但所要表达的意思,不仅在言语之外。他是在抒发心中抱负么?

嬴妲了解萧弋舟的宏图之志,当年才不敢妄言将他拘住。

但她也只是以为,将来他会横扫北漠,将北漠版图纳入西绥,未曾想过,他或许还有吞并中原之心。

西绥地域之广,犹如海川,人烟之盛,犹如砂砾。举兵南下,凭萧弋舟的军事才干,即便最后平不了中原,总能如夏侯孝之流争得一席之地的。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又抬起头望向萧弋舟。

如果他真要如此做呢,他真要取了天下呢,她,表兄他们都要与他为敌么?

萧煜仍旧不远不近地跟着,等俩人上岸,他对身后人低声吩咐了些事宜,他们折身走了,萧煜则又提剑随他们走上堤岸。

走着走着,嬴妲觉得冬意侵体,有些冷了。

萧弋舟要解披风,嬴妲将他手背捏了捏,“公子衣裳也穿得不多,自己披着才好,别着凉了。”

萧弋舟微笑。

身后萧煜走上前来,一门心思要表现,立即便解了自己的披风要给嬴妲罩上。

登时萧弋舟脸上的笑容便坍裂了,嬴妲往他怀里躲过去,将萧煜好心好意递过来的锦纹披风推回去,萧煜一愣,世子怀里的姑娘钻出来,嘴唇一张一翕的,软红娇媚。

“我不要别的男人穿过的。”

萧煜呆住了。

萧弋舟舒坦了,哈哈一笑,心满意足地揽着嬴妲往前走去。

萧煜窘迫地跺了下脚。

*

逛完南湖,萧弋舟又让马车绕城走了一圈,马车走得极慢,嬴妲始终便睁着水灵圆润的大眼睛,望着窗外,像个不谙世事的稚子。

天色渐暗,到了赴约宜阳县主的时辰了,萧弋舟让马车停在幽静处,看着怀里的人,道:“你不去么?”

嬴妲小声道:“腹痛。”

“怎么了?”

他皱眉,俯下身,大掌按住她的紧紧捂住的腹部揉按,嬴妲痛得花容失色,娇态婉转横陈,犹犹豫豫似不好意思告诉他,萧弋舟黑眸沉沉凝着,嬴妲自知瞒不住,才道:“可能癸水要来了。”

“胡说,”萧弋舟道,“你才过去多久。”

嬴妲道:“我天癸素来不准,有时一月不来,有时又来好几回。”

萧弋舟眉间锁得更紧。

他倒是听闻过女人来癸水腹痛,他父侯后院的凤姨娘,便常以此借口骗他父侯前去关怀。

“今日不赴约了,我送你回去。”

萧弋舟将她抱到腿上,手掌为她揉按腹部,嬴妲羞臊不安地乱扭,柔软两臂将他的腰搂住,细声道:“君子一诺千金,怎能不去呢。我信你。我会乖乖在家等你。”

她抬起手,吃力地攀上来,在他绑着猩红发带的后脑勺上抚了抚,顺毛。

第27章 县主

萧弋舟见过凤姨娘来癸水时疼痛几欲晕厥,虽不能免除她刻意伪装加重病情, 但对此脑中始终有印象, 以为是件要命之事。

“每次, 都如此疼?”

他目露柔色,认真地询问她, 是不是每次来癸水都疼得厉害。

嬴妲早快装不下去了,脸色一红, “也不是, 偶尔会很疼, 休息会便好。”

他沉静着,手掌在嬴妲腹部继续揉按数下, 暮色渐染, 西天犹如一团赤火滚落, 将马车之中一切映得彤红, 使嬴妲的双颊更增丽色。

“我让萧煜送你回去,早些睡, 不必等我。”

嬴妲点头, 在萧弋舟欲起身下车之时, 猛将他广袂一拽,他因为诧异回头, 眸子里微微携了丝困惑, 嬴妲定定地与他对视, “饮酒都需小心。”

萧弋舟道:“妇人而已, 焉敢算计于我。”

说罢他掀帘而出, 跳下了马车,改换马匹,窗外传来列马长嘶之音,随之马蹄飒沓而去,如流星消亡于闹市间,嬴妲绞着手指默默坐回来,马车再度驶动,往深巷子里慢悠悠地踅了进去,仿佛唯恐走快点,颠簸点,会惊了嬴妲,让她更难受。

也不知道是谁刻意吩咐过的。

回了驿馆,鄢楚楚便在后院天井处等她,夜色如水,古藤时卉朦朦胧胧笼了道银纱,鄢楚楚见嬴妲慢慢摘下面纱,脸色稍缓和了一些。

面纱勾住了嬴妲发髻后一根步摇,她吃痛地哼了一声,手胡乱地解着,越解越拧,她只好可怜地朝鄢楚楚求助,鄢楚楚怒意俱散,轻笑几声走上前去,伸手替嬴妲将挂在步摇上的面纱带子解了。

嬴妲知晓鄢楚楚因何不快,面露惭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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