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乖乖一点不嫌弃,看完了母亲,就歪着脑袋去看襁褓里的弟弟,连城睁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奶手不住地要抓哥哥的衣衫。
一家子其乐融融。
马车里多了一个平儿,萧弋舟再上去便显得逼仄了,萧煜将马鞭呈给萧弋舟,“请摄政王回宫。”
他双膝跪地,跟着身后周清等人皆跪了下来,“请摄政王回宫!”
气魄直入云霄,平儿探出了一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父亲的背影,如山岳挺拔峻峭,如刀锋凛然不可逼视。小小的心里,涌起了一种无以言说的震撼和触动,一股热潮冲入了心底。
萧弋舟回头看了他一眼,平儿吓得拉上了马车门,缩回了母亲怀中。
嬴妲笑吟吟地抱着平儿,食指刮着他的小鼻子小脸蛋,笑话他怎么怕起父亲来了。
车门被再度拉开,密林里金色的日光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将人的身体包裹着,暖融融的。萧弋舟如镌如刻的俊容,此时正充满了与旧时一样的矜傲和温柔,他端凝着她,低声道:“软软,要入城了。”
嬴妲重重地点头。
萧弋舟将手递给她,“准备好了么?”
嬴妲将柔嫩的小手滑入他的掌心。
她知道他在问什么,他们相视一笑。
往后,更有无数风雨磨折,崎岖险阻,高墙困围,正如他们一路走来所经历的一样,他问她,是否已准备好了一世不会松手。
自然。
古城墙已咫尺之遥,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正文完)
第100章 番外之立后
凤袍赶制好了, 周氏取给嬴妲换上,大朵大朵的凤凰牡丹, 如烟霞浓霭般披拂于身, 笼着因为病弱而显得极幼的身体, 周氏露出惊艳之色,看得嬴妲腼腆地垂下了眸子。
“周妈妈, 我这么穿, 好看么?”
周氏笑道:“好看, 娘娘是倾国之姿,凤冠红袍,又威严庄重,还艳丽无双呢!不信教皇上也夸夸去?”
嬴妲也想见夫君了, 脸颊微微一红,朝周氏点了点头,“好。”
萧弋舟正在寝宫之中伏案,手下的狼毫来回勾勒图案, 直至那道窈窕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门框之内,萧弋舟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取了豹纹铜镇,将画纸揭下来,卷成一团随意放在一旁, 手中所捧之物另改换了奏折。
嬴妲未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如周氏的惊艳, 有些气馁, 她叹了口气, 默默地朝萧弋舟走了过来,粉艳艳的红唇嘟着。
他笑了笑,将手伸给她,“过来。”
他身边又无座椅,嬴妲只好顺着他,被他牵过去。
萧弋舟将嬴妲抱在了腿上,将人单臂搂着,右手飞快地蘸着朱砂批复奏折。
他漫不经心道:“袍子做得不错。”嬴妲窝在他怀里,嘴角微微上扬,又听他问:“平儿和连城呢?”
嬴妲正色道:“平儿跟他几位叔伯出去抓虾了,连城刚吃了药睡下了。”
小连城身体弱些,还泡在药罐子里,着个凉都让人胆战心惊,但幸得都没有大碍,这次也只是吹了风而已,御医还道皇后小题大做。
萧弋舟蹙了蹙眉,“如今朝中选贤举能,我须慎重用人,才会忙些,只怕要怠慢了你,因着这批人挑出来之后,我是要为平儿挑一名太傅的,依你之见,是不是该谨慎些?”
他在向她解释这几日为何总不见人的原因。
嬴妲又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不过偶尔对些事顺嘴一提,不怎么过心的,他却好像事事记在心里,唯恐她不舒服。
她下手拧了把他紧实的腹肌,萧弋舟“嘶”一声,诧异地垂眸,目光含了分委屈——好好地你做甚么朝我动手?
他登基之后,弥望着破碎的山河,改朝换姓凋敝零散的贵族,愈发觉得愧对嬴妲,便给了她一个“特权”,准许皇后对他动家法,不高兴了就踢他几脚,掐他两下。像个玩笑似的,嬴妲最初还嫌他幼稚。不过,现在却觉着还挺顺手。
嬴妲轻笑道:“我体谅你不容易,不过你要说说,刚刚我进来时你在做甚么?”
被她撞见了,自知瞒不下去,萧弋舟叹了声将画卷拾起,展开在嬴妲面前。
他擅丹青书法,这些嬴妲都知晓,昔日大婚时她的头冠也是萧弋舟亲自提笔作图命彭城最好的工匠打的,没想到他气魄宏伟,这次又作图绘制了一座皇宫!
里头宫室错落有致,占据地利之便,依山傍水,引龙气入泉,正殿巍峨竦峙,两侧各有偏殿,后为后宫,与帝王寝宫相隔甚近,然后宫中留给后妃的宫室极少。
嬴妲诧异地看着,萧弋舟还要咳嗽着解释上一两句:“我是只要软软一个的,但儿孙不能勉强,留了几间屋子给他们置些嫔妃,所留不多,妻妾多了亦损心志,嗯……”
嬴妲哪是关心这个,“好端端地怎么又要建宫殿?平昌旧宫不好么?”
萧弋舟的手抵着唇,又轻咳了声,“不是,软软你记着数年前,我约你游湖时说过的话么?”
她沉默着,脑中慢慢地浮现出当日萧弋舟的豪阔之言。那是他们宛如阶下之囚,他却放言无羁,那也是第一次嬴妲从他口中听出他问鼎中原的野心。
——平昌久居中原,拥踞地利之势,以为崤函之固,如金汤坚不可摧。帝王高枕,朝臣无忧,若干年,一直是一副不思进取之态。达官显贵贪占土地,耗尽物资,如今所见,表面风流罢了。整个卞朝,即便英明如武帝宣帝,都不曾阻止士族专权自固,腐烂挥霍,迟早,这些是有耗干耗空之日的。当贵族得不到满足,便会取尽锱铢于民,侵蚀根本。皇室无为,这是不思变通,取死之道。
——定都平昌,是陈湛最错的一步棋。
陈湛已铸成错误,依照萧弋舟的机变,他不会重蹈覆辙的。嬴妲明白了。
“你想迁都?”
萧弋舟低头笑了声,“嗯。”
他怕嬴妲不答应,舍不得故里,要握她手,嬴妲抽出手不给他,又问:“定都何处?”
“沅陵。”
“沅陵?”嬴妲真正愣了,“你……”
简直儿戏,嬴妲怕萧弋舟为了讨好她越来越幼稚了,萧弋舟从她黑如点漆的明眸里看出了她的心思,吐气幽幽道:“其实,这是早已定下了的,本是要给皇后惊喜,谁知皇后非但不喜,反而要生气。”
这男人当了皇帝之后愈发幼稚,嬴妲只好顺着他,替他摸摸背,哄道:“夫君,我错了,我很欢喜,你继续说。”
“嗯,沅陵亦是几朝大郡,山水之势都是极尽其妙,这点想必当年岳父身边之人对你说得够多了,不必赘言,平昌为都城多年,底子被昔日的权贵掏了一空,又有旧势力错结难以铲除,实在不宜为都。沅陵相去不远,迁都也容易,今年动工已晚,等我图纸做好以后明年春施工,后年便能迁入了。迁都之后,都城更名永安。你看如此可好?”
平心而论,嬴妲舍不得平昌故里,但萧弋舟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风水玄学之事她更是不懂,宁可信其有罢,她点了点头。
“夫君还有多少公文要处理?平儿想你想得厉害。”
萧弋舟抱着她的手将她的小臂轻轻拍了下,柔声道:“不多了。晚上我去见平儿。”
嬴妲得了回应,心满意足,双臂搂住了他的背。
萧弋舟执笔,又看了许久奏折。
怀里许久没有动静,他低头,娇慵的女人已经睡了过去,抱着他的手亦垂了下来。
她的半边面颊贴着她的胸口,睡得香甜。
这些时日萧弋舟网罗了不少仙药灵丹,嬴妲还是羸弱体虚,清瘦如纸,缩在他怀里时小小的一只,宛然一头幼兽,令他只想为她遮风挡雨,不舍得她沾一丝风浪。萧弋舟叹了一声,未免她从腿上滑下去,伸臂将她抱上来些,垂眸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了轻轻一吻。
奏折也不想看了,他抱起嬴妲,往她的寝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