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我做什么?
他说:这是一个牺牲,但我希望你知道,为了能找到黑麂,这些牺牲是必须的。
他说话的时候,在灿烂的阳光下笑得分外奸诈。我看着他的凤眼笑成S形,就有点怀疑,你不是又在出什么馊主意吧?
他说,没有,是好主意。
我说,只要你不耍诈就行,到底是什么牺牲?
我很快知道了这个牺牲并不悲壮,只是十二分的恶心。
……
当我站在猪单书记家的驴棚房时,我几乎要飞起一脚把方苏踹到革命根据地去。他所说的牺牲,居然是抓驴粪。
我第一次知道,方苏和张明两人都是个异想天开的幻想家。据他们的理论,妖怪是可遇而不可寻的,我们在这里呆上十年八载,也不见得能遇得上,可是如果我们运用一下现代科技……
他们的全部计划是这样的,学电视里的《动物世界》那样,做一个便便摄像机,放到妖怪经常出没的地方,如果凑巧,就能抓拍到妖怪了。从而就可以了解妖怪经常出没的地点,从而就能看到妖怪了。
方苏向我阐述他们伟大计划的时候,我看着他兴奋的脸庞两眼发直,暗忖这两人还真是会想,这么绝的主意他也想得出来。
我很快被他强拖到单嫂家的驴棚。
现在,他正以一副革命前辈的神情,指着棚里的黑驴对我说,快来接便便。
那头驴对着我啊噢啊噢,狂嚎了好几声,那可是公驴哎,我相信他也不好意思让我看他的屁屁呢。
我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绝对不行。
方苏耸肩,不行就算了,反正我见到过妖怪的,多见一次不多,少见一次也不少。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回去睡觉。
说着转身要走。
我抢前一步劈手抓住他的衣服,方苏!
他说,干嘛?别抓我衣服,昨天才熨的。
没听他的,我把手里的衣服死死拽住:“那只驴,它是公的。”
方苏从眼睛缝里眇着我说,那又怎么样?
我嘿嘿一笑,为了防止落下个骚扰罪名,我想这个便便的事,还是你去好一些。
方苏往外揪着他的衣服说:“爱去不去,这件事没得商量。”
衣服上的布从我手里一点点被拉了出去,最终,我没能拉住他,这个……
我眼看着方苏一摇一晃地走了,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拳打脚踢。
傍晚我在山边逮了个小孩,我知道大家都管他叫钢炮,我给了他几块高级妃糖,在好吃的妃糖的引诱下,最终钢炮不负我望的完成了任务,为我们造了一辆可怕的粪车。
等方苏和张明来回到驴棚时,我向他们展示了粪车,方苏围着粪车转了三个圈,然后淡淡地说,明天上山。张明则有点佩服地说,你做的?你很吃苦耐劳嘛。
我嘿嘿笑着,暗想不是吃苦耐劳,而是聪明绝顶。
……
第二天早上七点,方苏和我在村口向要去上课的小张老师告别,动身向大山深处进发。
越往上走,山就越高得可怕,山岩上要么开满了小花,要么就被隐约的山泉浸润着,长满了苍苔。我们走了一个小时,直到一个小水潭跟前才停下来。
方苏洗了洗手,然后就站在一块灰白色的大圆石上冲我发笑。我被他笑得心里发毛。
撩起一汪水花打向他,“你笑什么?怎么跟黄世仁似的?”
方苏一蹦就躲开了:“谁是黄世仁?”
“一个特别坏的地主。”
“是你朋友?”
“啊,呸,你别跟我说话。”
“好啊。”
他点根烟,还是笑笑抽抽地看我。
我在潭呆了一会儿,是站也不自在,坐也不自在。抓了一会儿头发,实在忍不住又跳起来,冲他嚷嚷,你有话快讲有屁快放,别在这儿做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给谁看啊?
见我发火,方苏笑得很慈祥,凤眼里全是怜悯。他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个?
搞什么吗?这种问话方式是一个老套路了,那背后常常隐藏着一个弯弯绕的阴谋。我歪着脖子对他看了半天,说,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他收起笑容,慢吞吞地说,摄像机里……没装……电池。
哇?
我哇地一声,身上的汗毛就全炸开了,你说摄像机里没装电池?那粪车岂不是要重做?
他很认真地点着头说,对啊对啊。
完了,如果是在村里,我完全可以再次使用妃糖招唤术,把小朋友们招唤来做廉价的童工。可现在偏偏是已经走出这么远了,这可怎么办啊?
没人能理解当时我的心有多凄苦,我用哭腔问他,那好消息呢?
他指了指潭子,这里有水,可以重新和粪,做完了还可以洗手,当然,如果累出汗来的话,也可以洗洗脸。
我倒。我不活了,我可不可以长睡不起?
……
我已经围着粪车转了三个圈了,我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臭哄哄,它似乎知道我要动它,所以,用臭气威胁我,如果我敢靠近,它就臭死我杀一儆百。
我颤抖着伸出我那一双白月亮般的小爪子,却在离粪车几厘米的地方再也无法拉近我与粪车的距离。我很崇拜科学家和探险者,尤其是做了各种各样的粪车,拍出各种各样动物的他们,做这种人真是得超有勇气。
方苏站在我背后,他很亲切地说,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然后,他很温柔地推了我一下。
我的白月亮就直接栽到粪上去了。
不用潭水来和粪了,山里水气大,经过一夜,那些便便还湿着呢。它们一下就全糊我手上了。
哇~
我尖叫了足有五分钟。
方苏在这五分钟里,先观赏了潭子周围的风景,又研究了一下水底的小鱼,最后吸食了一根尼古丁和焦油的混合物,在我惨绝人寰的叫声里,他的表情很舒坦。
我不叫了,呆望着他。我说,没想到你这个人这么坏。
他扔掉烟头,严肃地指出,人都是便便机器,为什么你每天都在造便便都不觉得恶心,用手抓一下就要扯着嗓子拼命尖叫呢?
没想到他能讲出这么让人呕吐的大道理。我又快吐血了,这个家伙一直是处心积虑地对我进行着阴谋报复,因为被大自然陶冶了情操,一段时间以来,我居然对阶级敌人放松了警惕。
我说,既然你讲的这么好,为什么你不自己来弄呢?
他很酷地扬了扬眉,说,因为你的手好看。
我气得跳脚,“你又讲歪理。”
他嘿嘿,“不是歪理,手好看的人做出来的粪车一定有艺术的美感。”
这就是我要与粪共舞的理由?我倒,我不活了,我可不可以长睡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