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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1 / 2)

>我想闹,可是权昕一直不露面,眼前只有七十七,我可不可以跟他闹?应该是不可以的。

向外望成了我最爱做的功课,天天在窗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但不怎么会哭了,嗓子经常发痒,但哭不出来,钱姨跟我说了很多话,我当时似乎是听进去了,也明白了,但过后拼了命地去想,却是一片空白。

对于这种结果,我不想埋怨谁。如果当年被扔在马路上时,死了就好,又或者,在美国受伤里,死了也好。是我想活着的,活着,你曾笑过,那么也就要痛着,一切除了接受,无从怨恨。

这中间警察来了几次,问了些情况,然后这座房子就再没人来了。我总觉得自己像是死了,埋了,在地里被沤烂了,再没一点人气。

……

权昕过了好几天才来,那时我正靠着窗户晒太阳,他给我带来了很多爱吃的东西,尤其是巧克力果糖。

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看到我时尽量地扬起嘴角来笑着,看似亲切温暖。我静静地问他,最近一段是不是很辛苦?

他点头说,是的。

我低下头摆弄着我衣襟,权昕,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

权昕愣在那儿,过了半天才对我说,你的身体不行,怀孕生子是要有风险的。

“可我想试试啊。那可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一点东西了。”

权昕在我眼前跪倒了:“小篆,主意是我拿的,你要是恨我……就打我骂我吧……”

我摇头,不给权昕逮到我眼睛的机会,说,算了。很多事就让他过去吧。方苏……埋在哪儿了?

“托人带回美国了。”

“是吗?”

“是。”

“可我没送他。”

权昕握着我的手,眼睛里闪着泪光,他说,猪,无论怎样,哥哥我对不起你。

我说,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吧。权昕……,哥,你别难过了,我们不说了。我们……,脱离了方苏,应该庆幸,我们……,以后好好生活。我会把一切都忘掉的,从今天起,做一个……快乐的,方小篆。

他望着我眼泪居然掉下来,头却点个不停,他说,对的,你能这么想是对的。猪,你会幸福的。

我没答他的话,却撒着娇的让他剥糖给我吃,他很乐意为我效劳。我们就像小时候一样,坐在窗台前吃着美味的糖果,他剥一颗,我吃一颗,嘴里唱着喜欢的歌,风儿吹过,小脸笑着,仿佛一切都没改变过。

那天他陪我吃了晚饭才走。他走后,我关上卧室的房门,在屋里咬着牙齿打着滚,我的心很痛,痛的如果不打滚,我就不能活下去。我知道方苏应该是已经火化了。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我不知道权昕让我见他残忍,还是不见更残忍,我只能以这种方式痛快淋漓不出声音地哭。没有声音,只有痛楚。除了忍耐,再没有人可以让和我一起分担些什么,共享些什么了。从今天起,我又要回归一个人的孤单的。那些让我害怕的孤单。

过了半个月,因为表现良好,权昕恩准我外出,只是在门口晒晒太阳,又过了半个月,权昕批准我可以和钱姨一起出门买菜。

我和七十七跟在钱姨身后,一路吵吵闹闹地进了超市,在钱姨分神挑辣椒的时候,我拉着七十七溜了,我顺手牵走了钱姨的钱包,里面有三百多元。我打的去了火车站,直接跳上了去大蓝山的火车。

站在火车上,虽然没有送别的人,我依然向站台挥着手,我走了,但愿真的能做到挥一挥手,从此云淡风轻。

……

31

第二十六章

一恍就是五年,我成了一个地道的赤朵人,我学会了他们土话,也学会了如何种好一垄庄稼。

这五年来,我黑了很多,人也壮实了。知道我在干什么吗?告诉你,我现在是一名青年志愿者了,不过是编外的。张明老师曾帮我向中国志愿者青年协会申请过,但因为要到末江开证明复印档案什么的,我又不想回去,这件事最终没能办成,但张明和热情地村民们还是容纳了我,我教孩子们音乐美术和语文。乡亲们回赠给我吃不完的白面大豆,四时果蔬。

张明老师三年前回上海了,又来了一位老师,叫高晓,他不爱说话,全力以赴地要考托福。他有伟大的人生计划,他认为如果有志愿者背景,反而容易被外国人接受。所以,教课的任务大部分落在了我的头上,我吗,还算是幸不侮命吧。

我住在方苏留下的房子里,门口他亲手种下的三茬蒜苗很茁壮的活着,我很精心地照料着它们,外面围上了一层篱笆,刮大风降暴雨时,还为它们撑上大棚。

我时常会到吕祖庙里去,那里有方苏刻下的字,方苏到此一游,手指慢慢在那些字迹上划过,感触到石头的冰凉。那些字已经被我摸的发黑,从新痕变成了旧伤。

有时候我也喜欢往山上跑,那里新立了一个猫头塔,是移动公司的。我跑到猫头塔下,拿出手机拨权昕的号,然后对着电话叽叽呱呱地说上一阵,我现在很好啦,昨天晚上吃撑了,你怎么样啊,应该有小孩子了吧?是男是女啊?哈哈。

说完了就心情愉快地往山下走。碰到村里人,他们都会问我,小方老师,又去打电话啊?我说,是啊。他们就不懂了,追着我问,小方老师,那手机是个玩具,你到底拿着个玩具手机打个啥?

我说,秘密,不能告诉你。

我也常会背着包包去爬山,我有个目标,一定要去看看方苏爬上过的赤朵峰。可我心脏还真是不争气,每次都被汹涌的头痛胸闷逼回来。于是我改变策略了,每回往前前进一段距离,我相信,这样不停地前进下去,终有一天我会爬到峰顶,然后高喊,赤朵啊,我来了。

我从没向村民打听过我生母的事,在潜意识里,我是恨她的,恨她当年狠心抛弃我,才造成了许多人的痛苦。我常想,那不是我妈,我妈就像我爸说的那样,是末江人,大学生,跟爸离了婚,然后出国去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心理,我就是不愿接受生母就埋在屋后的土地里的事实。

至于七十七,他也很好,而且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当我带着七十七回到村子的时候,村民们都围着七十七打转,说像,太像了。后来就有一位大妈被人从隔壁的村子里接了过来,她看到七十七眼圈就红了,扑上去扒开他的领口看,在看到七十七胸前的一颗红痣后,她坐到地上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本旺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妈啊,我的那个姐姐哟,可想死你哟,她可死的好惨……

屋里的村民好多都开始抹眼泪,我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还是单嫂一边用袖子展眼泪一边告诉了我,我们现在住的这所房子,就是七十七他们家的。他原名叫曾本旺,他妈叫苗水秀,苗家的人长得都很漂亮,只可惜都是命薄,从祖上起就得疯病。苗水秀本来已经嫁了,后来又被夫家撵了回来,只是因为那一年苗水秀的小弟发了疯,人家怕苗水秀也有个什么意外,拖累人。

可怜苗水秀那时已经怀了本旺了,生下来夫家也没要。说是迟早要疯的,要来干什么。后来苗水秀的小弟疯死了,苗水秀却一直好好的,她说想去城里打工,没几年回来时,肚子已经大了,没过几天就生了一个小女孩。

生完孩子几个月,她又说要走,就带着本旺和小奶娃走了。再回来时,只有她一个人,而且已经疯了。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而七十七呢,村民都觉得像当年的本旺,所以才让人去其他村里请个能说句明白话的人。地上坐着哭的这个,是苗水秀的远房亲戚,本旺得叫她姑,水秀生本旺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守着来着,她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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