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国内新建的稻田里,魂灵们弯腰插秧时,秧苗根茎竟扎进他们透明的脚踝每一根根茎都像是一条贪婪的吸血虫,不断地吸食着他们的魂力。
这些受渡者正在用自已的生命之力,滋养着荧惑黑莲,而黑莲在这滋养下,
愈发显得邪异而强大。
南直隶,应天府。晨光熹微,柔和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洒在临时内阁那略显陈旧却不失庄重的桌案上。一封封来自北地的情报,像是一群沉默的使者,静静躺在那里,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然而,当他的自光扫过这些情报的内容时,一向沉稳的脸上,还是忍不住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
他眉头紧锁,双唇紧抿,半响才憋出一句话:「玉—他疯了?」
如今北地推广了高产作物,本应迎来粮荒大为缓解的局面,可没想到,在对待百姓的残酷程度上,北地的老爷们竟如此「出类拔萃」。
好好的一条鞭法,推行起来,却成了许多百姓破产卖地的导火索,将无数家庭推向了深渊。
换做往年,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必定流民军遍地,天下大乱。
可如今,玉亲王竟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他请来雪域活佛,与密宗金刚宗的人联手,勾结权贵士绅,再加上北方官府的力量,不断收拢流民。
用活佛的佛国将老弱病残渡化,把精壮之人丢进工坊,稍有闹事的,便就地格杀。如此一来,流民的问题竟被他轻松地解决了。
「高啊。」霍景半是震惊,半是吐槽,那语气里,既有对玉亲王手段的惊叹,又带着几分嘲讽。
就说问题解决没解决嘛!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这玉王爷倒是深谱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道理,只不过.::」他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户部尚书陈复,眼神里闪过一丝狡点,「他把人也解决得太彻底了些。」
陈复微微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之色。他抬手轻轻扶了扶自己的官帽,说道:「元辅,我昨日仔细算过,北地丁册上月起码骤减了八方户。」
说着,他弯腰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缓缓画圈,那动作仿佛在描绘着北地人口锐减的惨状,「按这渡化速度,再过三年北直隶怕是要千里无人烟」。」
南北终究要归于一统,若是北地无人,对于朝廷绝对是极大的负担。在中土王朝,华夏子民和非华夏子民,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这不是好不好用的简单问题,而是关乎能否为朝廷所用的关键所在。抛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传统说辞,仅从教化丶收税等方方面面来讲,天朝上国的子民,远远优于任何异族。
而且到了大虞朝,底层百姓还有一个独特的优势。许多平民百姓的先祖,都是从权贵土绅豪族这些阶层堕落下来的。
真正先秦时代的穷人,到大虞朝,大部分早就绝后了。
所以这些底层百姓多少都传承了一定的家学,自幼便耳濡目染中土文化,更容易接受朝廷的教化,培养读书种子也更为容易。
可若是其他异族土着,想要教他们种地丶读书丶认字,那耗费的人力物力简直不可估量,就算历经几百年,都未必能收回成本。
而大量的读书人口,能够推动道术机关的进步,筛选出更多适合修行的人,
这些都是天朝子民潜在的巨大优势。
毫无疑问,北方现在做的事,根本是在掘仙朝的根基。
霍景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摘下天工院制作的水晶镜,在黄花梨案几上轻轻叩击着翡翠烟杆,发出清脆的声响。「即刻传谕都察院,着督察院丶翰林院丶六科给事中联衔上奏,将北地「佛国渡民之事写入邸报!」
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字字要见血!」
次日寅时,京城雕版作坊内灯火通明。翰林院编修坐在案前,手持狠毫笔,
神情专注,笔锋游走间,疾书道:「查北疆道御史密报,玉亲王勾结西域番僧,
假借赈灾之名行掠民之实..:」
一旁的老刻工眯着眼晴,紧盯着木板,手中刻刀上下翻飞,枣木屑纷纷扬扬地洒落。随着刻刀的舞动,「妖术惑众」四字逐渐在木板上显露出锋芒。
五更鼓响,报房小厮怀揣着墨香未散的邸报,飞身上马。那马嘶鸣一声,扬起四蹄,向着应天府衙疾驰而去,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响亮。
东州书院内,青衫士子们围坐在一起,传阅着加急文书。山长站在讲台上,
手抚着白须,气得浑身发抖。突然,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此乃圣贤书中苛政猛于虎之实证!」随着这一声怒吼,桌上的砚台应声而裂,碎成了几瓣。
监院见状,赶忙从怀中取出私藏的学院札记。众学子们纷纷围拢过来,眼神中透着愤怒与坚定。他们血为誓,连夜开始誉抄二百份《讨逆文》。这些文,被悄悄藏进运河粮船的暗舱,随着船只的行驶,向着北疆而去。
朱雀大街的茶馆里,人声鼎沸。说书人站在台上,手中惊堂木猛地一拍,震得茶碗都轻轻颤动。「列位可知?」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吸引着众人的目光,「那番僧座下莲台,竟是用童子脊骨镶嵌!」台下,身着团花马褂的盐商们纷纷放下手中的盖碗,手中的鼻烟壶在掌心转得飞快,脸上满是惊与愤怒。
「早听说北地工坊拿人骨烧瓷,没成想连魂魄都不放过!」一人忍不住高声说道。
大明报的报童猫着腰,灵活地钻过街上人潮,手中高举着揭帖,那上面的标题格外骇人:
《惊曝北疆十万人丁失踪案》!
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投来惊讶的目光。
通政司主事捧着塘报,脚步匆匆,碎步进殿。「最新急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北地给流民发了掺香灰的窝头,说是食之可登极乐」。」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又补充了一句,「结果当日吃死许多人,如今百姓都管这叫孟婆馍。」
霍景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翡翠扳指,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阴阳怪气道:「糊涂!这叫「物竞天择一一经不住佛缘的早登极乐,熬过去的正好充作苦力。」
他说完后,突然击掌赞叹,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妙哉!当年张太阿若得此法,嘿嘿——.」
旬日之间,通政司收到了九道监察御史的弹章。保定莲池书院传出了慷慨激昂的《北征赋》,两淮盐商集资刊印了《流民口述录》一时间,整个南直隶都沸腾了起来。
霍景在值房里,悠闲地把玩着和田玉镇纸,转头对如今的南直隶布政使何大人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自信与得意:「玉王爷即使能封百姓之口,还能拦住大运河千帆竞渡不成?」
临时内阁的做出的一系列反应都没有上奏老皇帝和徐少保。
因为陛下圣明,这种事让陛下知道了,有损陛下的圣明。
至于徐少保,突然说要闭关,政务全权交给临时内阁处理。霍景作为人精,
岂不明白其中蹊跷。
这也是徐青放出俗世政务权力的徵兆。临时内阁的表现,将决定日后许多事这次便是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