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清扬才从阴暗处出来,心里真是捏了把汗。
过了景运门,眼前顿时一片明亮。她望着朝乾清门行去的暖轿,不禁叹了口气。
那样寂寞的声音??????
自古皇帝的心都是寂寞的吧,可亲可近的人那样少,康熙也不例外??????
回到景仁宫,月婵看着清扬抱回来的南瓜怀疑地问道:“这样能行吗?”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应该?”
清扬没有再说话,一个人忙开了。
宫里处处点着大红的宫灯,透着喜气的色彩把紫禁城装点的格外华丽。
鎏金的蟠龙大柱,笔直的竖在畅音阁周围,华丽的藻井四角垂下四盏硕大的琉璃宫灯,将畅音阁照的宛如白昼,长长的红色流苏飘荡下来,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流动。
康熙身着五彩云蝠金龙十二章吉服袍坐在畅音阁阅是楼的龙椅上,笑得云淡风清地看着戏台上的生旦净末丑,身边依次坐着太皇太后,太后,佟贵妃还有其他妃子,而应召前来的王公大臣则站在畅音阁的回廊下看戏。
搭建得华丽无比的戏台上锣鼓声嚣,一个鹤发童颜、两鬓飘胸、身穿宽大紫袍;一手持紫藤拐杖,一手托硕大寿桃的仙翁从天而降,畅音阁顿时人声潇潇,坐在康熙右手边的孝庄文太后也早已笑开了眼。
唱完了仙翁贺寿,便是一出明快并富戏剧效果的张生煮海,最适合在人多的时候逗乐众人了。唱的是在石佛寺借宿的张生抚琴散心,龙女琼莲闻琴来到张生的榻处,二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龙女留下冰蚕织的鲛蛸帕为信物,约八月十五让张生去琼莲家成亲,其间离奇的遭遇便是该戏的重头。
康熙看得出了神,当龙女拿出鲛蛸帕给张生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衣袖中的物什,冰凉的玉器触手生温,渗渗的凉意顺着指尖直传到心上,。
他不露神色地环顾在座妃嫔身边的宫女,并没有她的身影,忽然他俯身在孝庄文太后耳边说道:“皇祖母,孙儿才刚多饮了点酒,现在酒劲上来倒有点发昏了,孙儿先回去歇着,您跟太后在这听戏吧。”
“今儿是皇上生辰怎么就搁下我们这些婆子自个走了?”孝庄正看的高兴,听康熙这么一说,便耍起老人脾气来。
“孙儿是怕歇晚了误了明日的早朝。”
孝庄笑了笑:“难为皇上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国家大事,倒是哀家错怪你了。这有我,你回去歇着吧。”说完她有冲康熙身边的李德全说道:“李德全好生伺候着皇上。”
“奴才遵命。”李德全打了个千说道。
“皇祖母您好好看戏,孙儿告退。”康熙说完悄悄地出了阅是楼,因为太皇太后还在听戏,所以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响动。
李德全跟着康熙出了养性殿,前后各两名小太监提着羊角宫灯照路。
今夜虽没有月亮星空却是灿烂异常,满天的星子好好似嵌在黑色幕布上的亮片,把那漆黑的夜空添上浅浅的灰白。
康熙走得极缓,似在想着什么,明黄袍子的下摆拂过道旁的矮树灌木发出窸窣的声响。
过了景运门康熙却没有回乾清宫,一路朝上书房踱去,李德全明白了康熙的意思,便没有劝他回宫。
离上书房越来越近,忽然风中隐隐传来飘渺的琴音,康熙心头一喜却又停了下来。
李德全见康熙静立不前也停住了脚步,默站了一会,闻到风中传来若有似无的琴音,顿时会意,对一前一后四位太监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有我伺候着就可以了。”说完他从其中一位太监手上接过一盏宫灯。
“嗻。”太监们福了一下便走了。
上书房院内桂香四溢,淡淡的花香盈满人的口鼻,顿觉嘴里甜丝丝的。清凉的夜风拂过,几片树叶自枝干飘落,散在康熙的衣襟袖间。
湛湛的琴音从上书房内传出,弹的依然是那首曲子,只是一月多未弹,似乎又生疏了,跑调断节竟比第一次听到时更为严重。
真难听。没见过弹琴弹得这么烂的人。
康熙唇角微扬,拾级而上,明黄吉袍的下摆在石阶上轻轻扫过。忽然他顿住身形,转身朝乾清宫快步走去,李德全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得紧紧地跟在身后。
翠翘金雀
万寿节,宫中的妃嫔都到畅音阁去陪皇上听戏,定嫔娘娘自然也在其中。清扬本想跟着去看看康熙的庐山真面目,但是想着自己自小就极讨厌听戏,若要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听几个小时戏子们抽筋,倒不如直接拿把刀把她给杀了。况且定嫔气数未尽,康熙还会临幸,见他也不急在这一时。
于是便向定嫔撒谎说肚子痛不去了,定嫔笑着说她这病来得真不是时候,以前她可是极喜欢凑这热闹的,眼巴巴就盼着过年过节好去听戏。
这一点倒是跟她不一样。
清扬轻轻一笑,又装出副很痛的样子,以前跟子清逛街不愿走路的时候就经常用这招来骗他,没想到到了清朝它还有这么一个用处。
定嫔看她难受成这样打算不去看戏留下来陪她,清扬知道她一年中能见上康熙的机会并不多,于是推说睡一觉就没事了,随后便蒙上被子装睡。定嫔在床边坐了会,见她似乎睡着了,笑了笑和月婵走了。
清扬躺在被中一点睡意都没有,毕竟时辰尚早,以前工作的时候几乎每晚都要十二点才上床睡觉,到了清朝虽然睡得早点,倒也没这么早过。
她起床在屋中转转悠悠没什么事可干,便想起上书房的那家钢琴来,今晚宫中的人都去陪皇上听戏了,说不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而且那次只是个意外,以前弹了那么长时间不是也没事吗?她就弹今晚,以后再不去了。心里想着能去,便编出了千万个说服自己能去的理由。
因着今夜没有月光,上书房很黑,只有一点微弱的星光照进屋子,清扬又不敢点灯,怕火光会把宫中的侍卫引过来,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身上根本就没有火折子。虽然她在古代生活了三个多月,但还是有很多习惯没有养成,譬如随身携带火折子。
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琴键,她又不愿回去,只好凭记忆摸索着弹奏,这样弹出来的曲子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子。摸黑弹了一段时间,后来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便起身准备走。
黑暗中有个人影站在上书房门口,虽然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但修长的身段让清扬一眼便认出他就是上次撞见她的人。
清扬心中一惊,旋即镇定下。
见那人还是站着不动,她忽然兴起,开口道:“有火吗?这里太黑了。”
门口的人影轻微的晃动了一下,随后转身出去了。清扬心想他不会是去叫人吧?上回饶了她一次,这次怕是没那么幸运了。正心惊胆战的时候,那黑影又走了进来,黑暗中火折子泛着星星点点的光。
不一会儿,上书房供孔子画像的案几上红烛亮起,屋子登时亮堂起来。一个身着棕色缂丝剑袖武装的男子立在案边,淡然的眉宇下一双眸子墨黑如玉,温润的表情中却有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清扬冲他一笑,道了声“谢谢”。想着两次在这碰到他,怕是也对这钢琴感兴趣,见他人又通情理,于是问道:“要不要坐下听我弹琴?”
康熙望着眼前的笑嫣,烛光下,她肤光胜雪; 双眉修长如画,嘴角微向上弯,浅笑的脸上一汪梨涡直欲醉人。
清扬见他站着没动,于是搬了张锦凳放在旁边,拍了拍说:“今晚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可就没机会了。”说完也不管他坐不坐,自顾自地弹了起来。
康熙走过去,在她身旁的锦凳上坐下,淡淡的茉莉花香味混着空气扑鼻而来,一时竟恍了神。
“谁教你弹这西洋铁丝琴的?”康熙淡然问道。
清扬一个激灵,感觉他的声音在哪听过,有点像她那晚听到的康熙的声音,但是转念一想,人家康熙过生日这会子正在畅音阁陪他的老婆们听名角唱戏呢,怎么会跑来这里听她这弹的乱七八糟的琴,况且她那天听的也不是很真切,遂自己否定了他是康熙的想法。
“原来它叫西洋铁丝琴啊,我还以为这个时候就叫钢琴呢。”清扬笑了笑说。
“钢琴?倒是个别致的名字。”
两人没有再说话,康熙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听她弹琴。偶尔跑调的时候,她会侧头不好意思地对他一笑,然后低下头将错了的地方纠正,断断续续,好不容易将这首曲子弹完,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却露出沮丧的表情:“总是弹不好。”看来她真的要承认自己没有音乐细胞了。
“是弹的不好。”康熙望着窗外的夜色喃喃地说道,但正是这不完美的琴音让他的心莫名地升起一股暖意,心里不舒坦的时候只要听到它便会奇迹般地好起来,于是每晚都站在窗边等夜风把它带到寂静的乾清宫,却等了很多日,今晚总算是等到了。
“你就不会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