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事了,谢太皇太后关怀。”沐言说罢,自行先起身,后慢慢将阿碧搀起来。阿碧起身后转头对他莞尔一笑以示感激。
太皇太后点点头,“这样便好。忠宁侯,你素来对皇帝忠贞不二,乃有功之臣,哀家都看在眼里。今日哀家召你前来便是要赏你一道恩典的。”
沐言复又谢恩道:“臣谢太皇太后恩典。臣今日前来也有一事相求太皇太后。”
“哦?说来听听?”
沐言抬起头望着太皇太后,平静道:“臣想求皇上、太皇太后下一道恩典给臣和阿碧赐婚。”
阿碧心中顿时一惊,错愕的望着沐言,半晌还未回过神来,猜不透他这样做的意图打算。
亦岚闭目停滞了片刻,继而开口问道:“为什么是她?”
沐言抬头望了一眼亦岚,随即垂下眼眸。他深深叩首道:“臣与阿碧两情相悦,望皇上、太皇太后成全。”
亦岚听此,心中着实是狠狠一疼。他与那女子站在一处当真是一对璧人……亦岚方才一直不语,可他们二人那样亲密的动作、相视而笑的神情他全都看在眼里。沐言……当真是为那女子动了心吗?从前他的心思亦岚总能读得通透,可如今他也愈发读不懂他了。
这时,太皇太后微微一笑道:“赐婚?忠宁侯倒是与哀家想到一处了。你既然开口,哀家便成全你们。不如这样,哀家将宜淳公主许给你做正妻,至于阿碧则做你侧室可好?”
沐言肩头微微一动,片刻后又沉下来,跪地道:“臣谢太皇太后恩典。只是宜淳公主为陛下和太皇太后所宠爱,定能找个中意的驸马。臣德微志轻,不敢误公主终身。还望太皇太后能够收回成命。”
太皇太后面上神情淡漠,不辨喜愠,言辞间却令人胆战心惊:“哀家已决定了由你来做这个驸马,你又何故继续推脱?可是在外听了什么关于宜淳的闲话,以为宜淳姿容丑陋不可示人?”
沐言浑身一凛,慌忙抬头道:“微臣不敢。臣只恐配不上公主千金之躯……”宜淳公主是那人的同胞妹妹,她从前在明里暗里都帮过他不少。他又怎能误她终身呢?
沐言正想着,突然感到旁边有人轻轻拽了拽他衣袖,侧目一望看到阿碧正对他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再忤逆太皇太后圣意。沐言微微一怔,下意识握紧了右手,咬牙道:“微臣自惭鄙陋,不愿公主委身下嫁,也不想辜负了阿碧。臣此生除了阿碧不会再娶第二个女子。臣无法受得此恩典,还请太皇太后收回成命。”
他说完这话,整个殿内气氛都瞬间凝滞了。阿碧惊得浑身一震,不料沐言竟会错了她的意思。他这样一再推脱会不会惹怒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一怒会不会就这样赐他一死?比起他的性命,让他身旁多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做妻子又何妨?……
沐言静静跪在地上望着面前的丹墀台阶,神色虽无波动,却也觉得浑身上下血液都在往头上倒流。他并非真的不解阿碧的示意,只是为了让太皇太后收回成命,他只能利用阿碧做借口。虽然对阿碧心中有愧,可也只能压着这愧疚继续前行。既要令人足够信服,又怎能不相应做出些牺牲?
太皇太后面色冷峭,冷冷道:“你可知你这是在抗旨?”
这时,亦岚突然开口淡漠道:“皇祖母,既然忠宁侯不识抬举便不要勉强了。朝中身份品行高于忠宁侯的人也不在少数,宜淳的婚事朕自会留心。忠宁侯你且先退下,朕自会向太皇太后说明。”
沐言抬头怔怔望着亦岚,亦岚眸中却是冷淡无一丝感情。他垂下头,道了一句“微臣先行告退”,便退出了寿康宫。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章节名“烟云”,一指亦岚现在愈发不明沐言的心中所想,烟云朦胧看不通透。二指二人当下关系淡漠,昔日亲密无间如过眼烟云一般不复存在。
☆、四十。萧墙
四十、萧墙
与此同时,婉贵妃寝殿中。
寝殿门窗紧闭,殿内侍候的内侍无一例外均被遣走。婉露身着一袭华贵宫服坐于凤椅上不急不缓地饮茶,头上绾着细巧的飞云髻,肌肤胜雪,五官精致无可挑剔。而叶瞳就坐在一旁凳上,面对贵妃却是神情自然无一丝紧张,只是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半晌,叶瞳才开口道:“阿姐,我就想不透你与忠宁侯究竟有什么过节?我在他府上半年多了,看得出他确是个好人。”
“好人?”婉露举止优雅放下茶杯,轻笑道:“呵,他若是好人怎会不顾纲常礼法与当今皇上生出苟且之事?我虽与那忠宁侯素未谋面,可这就是我与他的过节所在。”
叶瞳霍然起身,大惊道:“阿姐你乱说些什么?你可是身为贵妃,怎可轻信宫中流言?这话若被人听去禀告了皇上可是要治罪的!”
婉露一双明澈秋水中依然平和未有一丝波澜,淡淡道:“阿姐从不信流言蜚语,只信自己。是阿碧连夜查明回禀给本宫的,证据确凿。”
叶瞳右手原本握紧,却又松开,冷冷笑道:“忠宁侯还什么都未发觉,现在怕是还在请求太皇太后为他和阿碧赐婚呢。阿姐的细作还真是高明,刚入府才几月就做到了这一步。”
叶瞳如此无礼,婉露却并未介意。分明是问话却问得十分笃定,眼中还带了丝丝笑意,“阿姐知道你不会在侯爷府帮忙打探消息的。当然,阿姐也不会强迫。可是今日之事,阿姐也相信你会对任何人都守口如瓶吧?”
叶瞳怔了一怔,他虽是愤怒阿姐为了争宠在侯爷身旁安插细作,却也从没想过要出卖她,毕竟那是自己仅剩不多的亲人之一。叶瞳神情有些恍惚:“可是如今忠宁侯已移居宫外,又带了阿碧入府,现在还在寿康宫请求赐婚。皇上也已册妃立后,就算……就算他们已经不再……阿姐就一定还要针对忠宁侯吗?”
婉露思索片刻,沉声道:“那就全看皇上的反应了。”
叶瞳知再劝也无法使婉露回转心意,便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后开口道:“他们也该从寿康宫出来了,我该赶在他们之前回去。”之后便离开了坐席。婉露自然了解这个表弟的性情,所以也未多加叮嘱或阻挡,任由他走出殿门去。
回府的马车上,三人各怀心事,皆一路不语。数日之后,宫中便有皇帝的圣旨和赏赐到了侯爷府。圣旨上的意思就是为沐言与阿碧赐婚,至于宜淳公主皇帝则会为她另择驸马。也不知亦岚是如何说动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竟也同意了这安排,还另赐了许多赏赐当作贺礼。沐言领旨谢恩后,勉强对阿碧一笑,便有些木然的转入了内殿。虽然目的已达到,他却总是无法劝慰自己开心起来的。阿碧见状,眼中也飞速闪过了一丝黯然。
这日,婉露已在寝殿窗边伫立了良久。旁边一宫女不无担忧道:“贵妃娘娘,那日皇上想必只是一时恼怒。娘娘此刻不必过于忧心。娘娘家世显赫,又有倾国之颜,不怕将来无得宠之日。”
婉露微微一笑,道:“本宫没有忧心。不过想要得宠,靠的可不是出身与容貌。不敢赌一把怎么会赢?罢了,你去帮本宫喂喂那些鹦哥儿,别饿坏了它们。”
那宫女有些诧异,不知贵妃为何陷入绝境还能如此从容,不惦念皇上那头却在惦念这些鹦哥儿。她虽是诧异,却也不敢过问,只低头道了一句“奴婢遵命”,便退出了寝殿。
婉露慢慢踱步至桌案前,想起数日之前的那次召见。那日皇帝批阅奏章之余,她试探地问了一句“皇上心中是否有一人却不可对人言?”皇帝脸色便是骤然一变,眼中悲怒的寒光一闪而过,非但没有回答她,又差人将她送回寝殿去。皇帝素日就极少召见她,自那日后更是待她冰冷。虽是如此,可此番也并非无所收获。皇帝性情本豁然从容,可只稍微提及那人就霍然变色,甚至还在刻意逃避。想必那日皇帝同意他与阿碧的婚事也是言不由衷吧。原来她还不知,忠宁侯在皇帝心中竟是如此重要……忠宁侯本侍卫出身,如今能身居侯爵之位靠的大概也是他与皇帝的这层关系吧?
想到此处,婉露脸上突然划过一丝带了鄙夷的冷笑。来日方长,终有一日她会让他从这高处跌落下来。婉露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串密语。将密信折好塞入袖中后便走出了寝殿。
寝殿外的空地上养了足有四、五十只种类各异的鸟儿。殿外本就是一阵燕语莺啼,婉露一来,那金丝笼中鸟儿更是啁啾欢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