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自己,换成是他,他做得到吗?
虽然他们从未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但皇族的出身以及从小所受的正统教育还是让他们的骨子里流淌着视尊严重于一切的骄傲和固执,付出生命容易,放弃尊严却难,杜正清为承秀所做的一切,那种比死更艰难更屈辱的牺牲,真的是让他也自叹不如,无言以对。
“他们要想平安脱身,秀儿是最重要的王牌,所以她暂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正清就不同了,虽然从山上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他现在还活着,但那一身的伤就够他受的了,更别提云桑馨泽恨他入骨,恐怕会狠狠折磨他,甚至随时有可能对他再下毒手!”心情沉重地看了兄长一眼,载熙决然道,“只要正清还活着,我们就一定要救他出来,不管有多难,不管要冒多大的危险。”
“那是自然!”载淳立刻点头,随后问道,“那么,云桑馨泽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他们提条件了吗?”
“具体的条件还没有说,只是……”犹豫了一下,载熙心知此事终究瞒不过去,所以还是说了实话,“他们要我亲自去和他们谈,而且必须孤身前往,不能带任何人随行。”
前两天,在载熙先派人向云桑馨泽那边表示了谈判的诚意之后,便收到了山上送来的回信,因为信上写明直送载熙本人,所以其他人都没敢看,就连俊风和李冠英都不知道信的内容。
此时,听了载熙的话,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面面相觑间,眼中都不禁浮起了浓浓的忧色。
☆ ☆ ☆ ☆ ☆
知道云桑馨泽要求载熙孤身前去谈判之事以后,载淳说想跟弟弟单独谈一谈,李冠英和俊风二人便暂时退了出去。
“载熙,你是怎么想的?你准备答应?”沉思地审视着弟弟,载淳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呢大哥?”载熙静静地回望哥哥,“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如今的身份和从前不同了,如此深入险地怕是不妥。”
“大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叫我眼睁睁看着正清和秀儿送命?”载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载淳深深凝眸,“人当然要救,但也不能草率行事。那云桑馨泽杀人杀红了眼,几乎已成了个疯子,万一她不好好跟你谈,反而把你也扣下,或者是对你下毒手,那怎么办?你如今已是一国之君,肩上担着的不仅是家人的安危,还有整个天下的安危,你没有权力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大哥,你说的我都懂!”载熙苦笑着叹了口气,“但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怎么做,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是有个想法……”载淳沉吟道,“载熙,你给我一件代天子行权的信物,我替你去!如果别人去,他们可能会怀疑我们的诚意,但我也是秀儿的亲兄长,如果再有了你的信物……”
“大哥,你别说了!”载熙腾地站起,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哥哥的话,“我不同意!从前你是太子的时候,身份也比我和秀儿重要,可你还不是事事护着我们,宁可自己涉险?从小到大,你已经护了我二十多年,就连我这个天子之位,都是你牺牲自己换来的,事到如今,难道我还要躲在你身后,让你无休无止地继续为我牺牲?我现在既然忝为天下之主,杨氏家族之主,就应当承担起保护子民,保护族人的责任,这是我的使命,谁也代替不了我,我也绝不可能允许别人来代替!”
载淳一愕,不由得也站了起来,震惊而动容地看着生平第一次用如此严厉,如此决绝的口吻对自己说话的弟弟。这一刻,他是那样强烈地感受到,站在他面前的载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生活在他羽翼庇护下的天真少年了。
似觉自己的态度过激了一些,载熙平稳了一下情绪,缓下语气对哥哥笑了笑:“大哥,你以为,我真的没有考虑过后果,没有考虑过善后之法吗?如果我此去有什么万一,父皇自然会替我挑起这个担子的。况且,杨家不是还有你吗?倘若父皇不愿重登帝位,而我的儿子也还小,那时,你就是唯一已成年,有能力执政理事的皇子,或许,那会是个足够分量的理由,可以用来说服长老会同意让你重归杨氏家族。”
“载熙!”这回,却是载淳急得几乎双目喷火,“你不要胡说,如果是因为这个才让我回去,我还不如去死!”
急促地道出一句之后,他又试着劝道:“你说的没错,万一你出了事,父皇是可以继续执政,但天下频繁易主,总是不利于民心安定的。我身在江湖这么些年,歪门邪道的事情比你见得多,像云桑馨泽那种性情乖戾,行事不循正道的人,我自信能比你应付得更好,只要小心谨慎一些,也不见得就会有什么危险……”
“大哥,你说什么都没用的!”争执不下间,载熙再次情绪激动起来,瞪着哥哥咬牙低吼道,“今天我话就放在这里了,就算你有一千一万个理由,我也不答应,你就给我好好在这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载熙……”载淳还想再劝,却见弟弟面色一沉,突然说出了他万万料想不到的话:
“住口!朕意已决,无可更改,杨载淳,难道你想抗旨吗?”
载淳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息。迎着弟弟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心弦剧震,喉头却瞬间被酸楚灼热的块垒哽住。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一点一滴流逝,两人四道火花飞溅的目光从激烈交锋到冷战胶着,片刻后,在载熙坚守阵地的凌厉逼视下,不得不接受现实的载淳终于无可奈何地收回了视线,慢慢地低下头,又慢慢地,认命地跪了下去:
“皇上息怒,草民……遵旨。”
这一回,载熙竟然没有去扶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定不动,冷静而倨傲地受下了兄长的跪拜,只是,在那不着痕迹的一合眸间,他的眼底悄然闪过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凄恻而决绝的笑意。
☆、同根相“煎”缘情深2
虽然黑鹰心底一千个一万个急着想赶去蓝苍县,但朱斌捡回来的那个人情况很是不妙,为了挽救他的性命,朱斌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他床前忙碌,作为朱大医仙的朋友,自然是不可能丢下他就这么走掉的,所以,黑鹰和铁莲香二人只能暂且留下,协助朱斌全力抢救那个来历不明的伤者。
其实,黑鹰心里也明白,自己即使真的赶去了,也不过就是留在暗桩据点里等消息罢了——他现在这个样子,虽说事实上身手不错,等闲的健全人还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若非形势所迫万不得已,谁会让他这个残疾人去冲锋陷阵,打打杀杀呢?蓝苍暗桩有那么多人在,自然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的,他到了那里,最大的好处不外乎是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杜正清和承秀的消息,如果他们获救归来,可以立刻看到他们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尽管他心中焦灼依旧,但还是心甘情愿地留了下来。不管怎么说,那个人实在是很可怜,被人打断了胸骨肋骨,五脏六腑都被震伤,吐的血多得几乎可以把他自己再淹死一回……
他是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可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个该死之人。朱斌看出这人是身怀内家功力的,但挨那一掌之时,他却似乎存心收敛了内力,根本没有做过半点哪怕只是为了自保的防御和抵抗,否则,那伤势起码可以减轻一半。一个人若是到了甘心受死的地步,再恶也是恶不到哪里去的,起码,多少会有些值得同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