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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部分(2 / 2)

他犹豫了一下,未作抗拒。

我没费什么力便把他拖到墙角处,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这是他的胸膛,令我朝思暮想的尔忠国的胸膛,有着令人神魂颠倒的气息的那个人的胸膛——我的丈夫的胸膛。

好想就这样一直抱住他,永远也不松开。

他的胸膛传来结实有力的心跳声。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他身上,没带枪,我舒了一口气。

两个日本宪兵正靠近我们。

“抱住我。”我告诉他。 他很配合地揽住我的腰,下巴抵着我的脸颊。我骤然想到渡江轮上他也是这么抱着我,也是这样的姿势,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似现在这般心甘情愿,更不会如此心满意足。

“你们的分开!”一个日本宪兵喝道,拉开我们。他好像认出了我,龇牙一笑。“我的见过你!良民的。”他用生硬的中文说道。

“太君,我们都是良民!”我假装惊恐,分开的瞬间又再次抱住身后的他。

日本宪兵点点头,目光越过我,盯向我身后的人,并伸出手掌探向他的心口,压了一会儿,点点头,似乎从对方的心跳有无异常确认过他是否为良民。他朝我们挥挥手,放行。

虚惊一场。

尔忠国松开我,我假装趔趄了一下,“我的脚好疼!刚才跳下车时又扭着了,麻烦你送我回去好吗?”

他的目光投向还在沿街搜查的宪兵那里,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

黄包车载着我俩一路行至我的住处。

“麻烦你扶我进去。”我把胳膊递给他。

他伸过手来搀着我,并不打算抱起我——令人失望。

我一跳一拐地进了院子,心想这个木瓜为什么只有危险的时候才知道抱着我呢,可爱的公主抱啊,多么温暖。

上台阶时,我假装没踩稳,脚底一滑,向后仰面跌下去,他伸手一揽,兜住我的腰,我顺势抬起的手臂一把扯下了他的礼帽,终于看清他的全貌。他蓄着胡须的样子让他显得深沉而沧桑,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深邃明亮,精气四溢,而且带着一丝——没错,我看出那是一丝淡淡的嘲讽之意,仿佛看穿了我的雕虫小技。

尽管早已经替自己打好预防针,然而真正对上他的眸子,我的心还是毫无节奏地剧烈跳起来。

那张让我无论白天黑夜,现实和梦境都无数次思念起的面孔啊,此刻近在咫尺。

凝望着彼此,他眼中轻微的波动告诉我他也有颗不平静的心。

“你……没死!你回来了……真好!”我的唇在哆嗦,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可除了这些话,再无话可说。曾无数次幻想过见面时该说的话竟然一个字也没用上。好笨拙啊。

他倒是先平静下来,话语一如我所熟悉的沉稳、淡漠:“嗯,我没死。”

一阵沉默。

近半年不见,我们之间似乎可以拆掉那堵看不见的墙了,如此近的距离,却仍然有难以靠近的感觉。

“尔大哥,你一次次冒险救我,为什么不愿见我一面?”

他不语,目光闪烁了一下。

我等不及地问他: “你救我难道只是因为义父的养育之恩;没有其它的?”问完,连自己都感觉有穷凶极恶的味道。算我自作多情吧,又不是第一次,再多一回也无妨。

“还能有其它的不成?”他故作轻松的一笑,眼底泻出一抹隐晦的不满。“你这话说的好像义父跟你毫无干系。他是你亲爹,这么久你竟然从未回去看过他老人家。”责备之意愈发明显。

“我……我们先不说这个,既然来了,不妨进屋坐坐。”我邀请他进了房间。

他跨进来,四下打量了一眼,仍然站着,不愿坐下,好像随时都会拔腿走人。

我细细地看着他。当这一刻跨越生死终于来到面前时,我却异常迟钝,千言万语如千军万马同闯一块弹丸之地般——拥堵在喉间出不来。

又是一阵沉寂。

“告诉我……为什么你救我却不理我?是因为——池春树吗?”我打破沉闷,可突然觉得自己好笨,怎么会这么问。他原本就忌讳我和池春树之间暧昧不清,出于面子考虑,就算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不会承认。

他吞咽了一下唾液,微微张嘴却没说话。

“那晚你潜入日本人家里见我,也是为了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我知道那人是你,你剪去了我的一截头发,为什么那么做?”我不打算就此放弃。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有些惊慌,仍不说话。

“以你的个性,怎么可能手软,为什么不动手杀池春树?包括那个龙须中佐,为什么?你犹豫什么?你害怕什么?不说出来说明你心里有鬼。”我步步紧逼。他若想除掉他俩,谁都拦不住。

“我答应过你不再管你爱谁,你是自由的。我说过的话算数。”

他的话自相矛盾,那晚飞檐走壁进老狐狸府里整老狐狸,并留下字条威胁老狐狸必须取消婚礼只只是因为好玩?

“可他们是日本人啊,而且你清楚我并不爱他们,你已经插手过问了,又为什么放过他们?”我打算把他顶到死角。

“我……我想知道你跟他们……呃……我不杀他们是因为我想知道你的心里到底藏了谁……他或是……他,还是…… ”他支支吾吾,可总算说了点真话。

我的心一痛,思绪瞬间混乱:是惊喜还是失落,或者恐惧,已无法辨清楚。

“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我鼓起勇气靠近他,逼视着他的双眸。

“我不便露面,而且,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接近你。毕竟我伤害过你,我也没把握还能不能……”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更加靠近他,用目光传递我的思念。很快,我触着了他的身体。

他看着我,略带一丝困惑。因为彼此的距离很近,他的目光又开始闪烁,眼睛闭上了一会儿再睁开才恢复了镇定,但他的心跳有些异常。

我想此刻的他思绪跟我一样混乱吧,心里总想排斥却又渴望接近。但我想他的防线几欲动摇,目前业已濒临崩溃。

我把脸贴在他胸口,倾听他深沉的心跳。我好想他,如今,他终于就在我面前这么站着,真真切切。

这一刻仿佛定格的画面,久久的,没有人打扰。

我在祈祷:别再躲着我了,求你,留下。

尔忠国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终于,似冰雪消融,他的手臂轻轻抬起,轻柔地抚触我的后背,像抚弄着一把伤痕累累的琴。

心,不由一荡,他温暖的抚触竟是我渴望已久的幸福。那么,我算是赢得他的爱了吗,毫无芥蒂?

像是得到某种暗示,他的手倏地停下来,又犹豫了。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好粗糙,满是老茧。

定了定神,我抬头凝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这么久,你去了哪里? 从冬到春,我天天都在想着那个决然而去的背影,真的永远也看不到了吗?这个想法不断折磨着我。我害怕想到你,可是不得不想。当我听老六说你遭难了,心里有块地方像被钻了个洞,生生地疼,撕裂般的痛,无论醒着,还是梦里……一想到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是怎样可怕的感觉啊!可是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喃喃地说着,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流进彼此的指缝里。

他深邃如海的眸里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一点点释放出来,汇聚成暖流随着眼眶中晶莹的泪滴化成滚烫的珍珠坠落。接着,他用平缓的语气向我诉说那晚离去后的(炫)经(书)历(网)。

“我被安排刺杀一个重要目标,独自去了上海。那里很乱,当地可供调遣的特工都被日伪份子监控起来。我是外地人,而且是被从军队选拔进军统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身份特殊,无论中统还是军统内的人大多不认识我,因此我成为那次任务的最佳人选。本来去年圣诞节前我就该是一具死尸。从被抓的那一瞬间就该吞下毒囊结束生命,可是一念之差,我竟然没吞它……我被抓到一个人称“阎王殿”的地方,日本人和汉奸对我施遍了各种刑罚,不断摧残我的意志,让我招供真实身份以及幕后组织。我咬紧牙关什么也没说。你知道是什么在支撑我吗?既不是三民主义理想,也不是党国利益或民族气节,而是你。是你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我一直在想着你,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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