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士衡走进账房,在她对面坐下,唉声叹气:“都怪五嫂多嘴,这回去京城,变成了全家人都去,说是要去陪祖父过年。”
“都去?”苏静姗很是惊讶,不过马上就释然,反过来安慰刘士衡道:“他们只是过去陪祖父过年,过完年不就回来了么,到时还是只剩 咱们俩清清静静在京城度日。虽说京城里还有祖父,不过他老人家是做大事的人,想必没空来管我们。”
刘士衡高兴起来,道:“可不是这么回事,我怎么没想到,亏我还白白担心了半天。”他确是聪明透顶的一个人儿不假,只是有句老话, 叫关心则乱,偏他自个儿没有觉察罢了。
可他这里才释怀,那边苏静姗又担心上了:“万一他们见着京城繁华,不愿回来了怎办?别人倒还好说,我只是讨厌大房的那母女俩。”
这种可能性虽说不大,但的确还是有的,所以不得不防。刘士衡想了想,道:“没事,我有办法——祖父在京城的寓所,离国子监有些距 离,所以我以前一个人时,吃住都是在国子监,这回因为有你陪我去,就不住国子监了,我在那附近买个小宅院,咱们单独另过,离他们远远 的,只隔三差五地回去看看祖父祖母,你看可好?”
这法子好,那样随乐氏和刘士雁怎样,都不关他们的事了。苏静姗这下真高兴起来,三下两下地算完帐,站起来道:“我去看看我娘,问 她愿不愿跟我一起到京城去。”
刘士衡忙转头命人备车,又对苏静姗道:“娘愿意去更好,若不愿离开故土,也不必强求,她虽说是一个人留在苏州,可只要刘府还在这 里,难道还有人敢欺负了她去不成?”
苏静姗点头应了,回房换衣裳,动身出府,刘士衡本想陪她一起去,又恐她母女俩有悄悄话要讲,他去了反而不美,因此只送她到了大门 口。
计氏才从刘府回来,就见苏静姗又至,不禁一惊:“囡囡,出了甚么事?”
苏静姗忙道:“没事,没事,是我们要去京城了,所以特来问问娘,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说着,便把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计氏听后,自是想跟着闺女一起去,但却又舍不得丢下这边的内衣生意,毕竟这也是苏静姗的一片心血。
苏静姗得知计氏心中所忧,笑道:“娘,京城繁华,青楼比起苏州和东亭来,只多不少,你还愁没生意?”她们现下接的多是青楼生意, 故而有此一说。
计氏却道:“京城是京城,这里是这里,毕竟苏州和东亭才是咱们的老家,以后还要回来的。”
苏静姗想了想,觉得有理,总不能生意才刚起步,就把大本营给丢了。可若让她把计氏一人留在苏州,她又不放心,于是便只得向刘士衡 求助,当即起身回家,把这难处讲给了他听。
这可是苏静姗头一回主动寻求帮助,刘士衡顿感责任重大,心里美滋滋,立时向苏静姗保证,此事包在了他身上,虽说他也一样要去京城 ,但却能把这差事交给他的得力助手绿云,只要让计氏得闲时带着绿云到各客户处走一趟,跟他们讲清楚情况便得。
如此,以后秦老鸨等青楼妈妈们若要订购内衣,只管找绿云接洽便是,绿云接到生意后,再召集女工来完成,至于内衣的式样,苏静姗会 定期画一批样稿,寄回苏州来给绿云,以供客户们挑选。
难题解决,计氏得知后很是高兴,在苏静姗面前大大夸奖了刘士衡一番,并道:“囡囡,娘没说错罢,姑爷他就是对你有情,你看他对咱 们的事有多上心!”
这回苏静姗没反驳计氏的话,只不好意思地笑着,羞涩地垂下了头去——谁说她两世为人胆子都大,但遇见这有情人,却是头一遭,所以 害羞是难免的。
计氏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暗暗想着,瞧苏静姗这样子,只怕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要抱外孙了罢?
苏静姗辞别计氏回到刘府时,整个刘府都在议论去京城的这件事。
春在堂里,甄氏准备紧随席夫人的步伐,打点行装去京城,她想着,到了京城,就没人知道她在刘家出过的那些事了,一切都可以从头开 始,这是多好的一件事呀,这趟京城,必须得去,最好再也不会来了,免得每次打叶子牌时,都要忍受那些太太奶奶们异样的目光。
刘振业是闲人一个,到哪里都行,因此也是要去的,而且京城的青楼与苏州又大有不同,处处都是没见过的姑娘,想想都让人兴奋,只是 京城没有熟识的诗友,多少让人有些不愉快,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待的时间久了,自然就能结识新的诗友了。
春在堂里除了他们夫妻俩,还有两位姨娘,一个通房。因黄鹂正怀着孕,甄氏决定将她留下,由翠柳照顾;而秋蝉则准备带去京城,反正 刘振业也没打算给她名分,带去无妨。
甄氏所作的这些安排,刘振业都同意了,只是要求到京城后,再纳一房姨娘,而且这新姨娘,最好是京城人,以求风韵的不同。甄氏自是 不答应,称,此去京城,只不过是陪太爷过年,又不是长住,纳姨娘作甚么。
刘振业见她不同意,便不高兴了,一天到晚地给脸子她瞧。甄氏而今在刘府本来就处境堪忧,刘振业再一这样,她过得就更艰难了,无奈 之下,只得答应了刘振业的要求。刘振业这才心满意足,又重回她房内歇息。
自在轩里,贾氏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刘士诚跟着去,毕竟全家人都要去陪刘尚书过年,若只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只怕会引来人 遐想;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要刘士诚去,因为他去了京城,就不可避免地得陪她回娘家,而他那至今还只是个秀才的身份,实在是只会让她 在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而刘士诚不知她心内所想,一听到这消息,就主动说要跟着席夫人一起去。贾氏没有理由不让他去,只得从别处发泄,恨恨地告诉他,那 几个通房,一个都不许带去,全留在家里。
刘士诚不满道:“一个房里人都不许我带,那是不是准备到京城后再给我挑一个?”
贾氏咬牙道:“挑,挑甚么挑,你没屋里人就过不了么?你看七弟,两个通房全被七弟妹赶去了庄子上,他也没张罗着再收一个进来。”
刘士诚更加不满了,道:“你就知道跟着七弟妹学!”
贾氏道:“你还别说,虽说我看不上七弟妹,可她容不下妾这一点,我还真得跟她学学。”
刘士诚气极,扭头就走,当即去找了刘士衡,要求他赶紧收个屋里人,不然都跟着苏静姗学起来,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投奔
刘士衡而今一心扑在苏静姗身上,哪里有空分神出来想屋里人,因此只是嗯嗯啊啊,没个实在话。刘士诚知他一向似条泥鳅滑不溜秋,拿 他没有办法,只得恨恨地走了。
安居堂里,乐氏挺不愿意去京城的,她才大老远地从福建赶回苏州,实在不想再受车马劳顿之苦,可席夫人打的是去京城陪刘尚书过年的 旗号,就算她不想去,又怎说得出口?不过她有的是办法,也不说不去,只借口称病,等着席夫人主动说出让她留下养病的话。
至于刘士雁,尚在关禁闭,所以没人去问她的意见。
乐氏称病的消息传到自在轩,急坏了贾氏,她还想着让乐氏和刘士雁都去京城,然后才有机会挑着刘士雁生事犯错,好以此逼乐氏交出管 家权的;如果乐氏病了去不成京城,刘士雁多半也就不会去了,那她夺权的计划如何开展?她在屋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刘士诚便道: “你在这里干着急有甚么用,若真有那心思,还不如到老太太跟前去说说。”
刘士诚一向是支持贾氏夺权的,故而有此一说,贾氏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当即便去了攸宁堂,装作关心乐氏,对席夫人道:“老太太, 我听说大太太病了,着急得跟甚么似的,您赶紧给她请丁太医来家看看罢,这大老爷又不在家,若是她有个甚么不对,咱们可是要担责任的。 ”
她那点小心思,岂瞒得过席夫人,席夫人只瞥了她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图,便只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作声。贾氏因为这一笑,心跳加 速,但自认在乐氏这件事上,她同席夫人才是一家人,所以就大着胆子上前,道:“老太太,大太太可是当家人,等我们都走了,大家都不在 家,那她还能管甚么?自然得一起去京城呀。”
其实席夫人心里想的,同贾氏也差不多,因此略一沉吟,就答应了她的话,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