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冰冷中透着凌厉。
这声音于黎夕妤而言,却是再熟悉不过。
她的心跳陡然间慢了半拍,双手紧紧握起,却仍旧不敢张望。
直至陌央跑远,将士们的吼声淡去,她方才缓缓松了手。
却不知……司空堇宥可有看见她?
“小妤,你买这么多鱼做什么?”
回到军营,辛子阑怀中抱着一只大木桶,额角尽是汗水,重重喘着粗气。却跟随在黎夕妤身后,一路去了伙房。
伙夫见到辛子阑后,笑问,“小大夫,又是来煎药的?”
辛子阑却连连摇头,待他将大木桶放在地上,伙夫瞧见木桶中的数十条大鱼后,双眼放光,欣喜极了,“小大夫是来送鱼的?”
扔下木桶后,辛子阑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不曾理会伙夫的问话,却转而望向身后的黎夕妤,“小妤,你究竟要做什么呀?”
黎夕妤瞥了他一眼,便向着伙夫拱了拱手,道,“在下想要借用一个灶台,一口锅,两桶清水,以及两把刀。作为回报,稍后这些鱼,便全都送给您了!”
伙夫听了这话,自是大喜,连忙找了个空闲的灶台给黎夕妤,复又将两把刀磨到发了亮,最终又提来了两桶清水,放在她面前。
“多谢!”黎夕妤再度拱手,道谢。
而后,她便一手抓着一把刀,站在辛子阑面前,“我曾在古书上看见过,若将鱼鳔入水熬制,最终制成的鱼鳔胶有很强的粘引力。”
辛子阑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小妤,你要制胶?”
“没错。”黎夕妤扔了把刀给辛子阑,便兀自动起手来。
好在她买回的鱼都已经没了性命,她抓出一条,将其放在清水中,瞧着它大张的眼睛,一时有些心悸。
辛子阑见状,没有半点犹豫,立即也抓过一条鱼,放在另一桶清水中。
二人各抓一条鱼,以手中锋利的刀刃划过鱼腹,将其从中剖开。
但见鲜血四溢,腥气四起,木桶中的水立时便被染红了。
那血腥之气令黎夕妤颇感不适,可她也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头,便继续解剖手中的鱼。
她剖着剖着,瞧着水中鱼的内脏,手上动作便停住了,转而望着辛子阑。
却见辛子阑双眉紧拧,手上动作十分粗暴,最终竟将一条鱼切成了三段!
“呀!”突然,他惊叫了一声,立即收回手,紧张地盯着左手食指。
但见一根鱼刺正直直地扎在他的指腹,不粗不细,却很硬实。
辛子阑的面色立时就变了,见黎夕妤正盯着他,便委屈巴巴地开口,“小妤,我被扎了!”
黎夕妤挑眉,“拔啊!”
听了这话,但见辛子阑眨了眨眼,立即便将手伸了来,“小妤,你帮我拔!”
“自己拔!”黎夕妤话音阴沉,语气重了几分。
辛子阑只得收回手,兀自撇了撇嘴,然后牙关一咬,便将那鱼刺拔了出来。
随后,便见一滴血珠涌出,在他指腹间氤氲散开。
“小妤!流血了!流血了!”辛子阑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看似慌乱极了。
黎夕妤的嘴角抽了抽,沉声道,“辛子阑,你不是神医吗?这点小伤你也怕?”
辛子阑听后先是一怔,而后挺直了腰杆,“小妤,所谓十指连心,手指若是受了伤,疼得可是心呐!”
黎夕妤深吸一口气,决意不再理会他,便埋首在那诸多脏腑中搜寻着。
辛子阑见状,便悻悻然地撇了撇嘴,继续捣鼓他手中的鱼。
半晌后,黎夕妤窘迫地停手,却见辛子阑又将那鱼切成了好几段,便道,“辛子阑,是让你剖腹,没让你分尸!”
“不都一样吗?”辛子阑无辜地问。
“不一样!”黎夕妤答。
“哪里不一样?不就是需要鱼鳔?”辛子阑又问。
“那我问你,什么是鱼鳔?你认得吗?”黎夕妤反问。
辛子阑此番怔住,眨着他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黎夕妤。
片刻后,他终是摇头,“不认得。”
“那小妤你给我指指,什么是鱼鳔?”辛子阑又立即问,并且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虚心受教的模样。
“额……”黎夕妤也眨了眨眼,神色愈发地窘迫了,“我……我也不认得。”
“哦。”辛子阑闻言淡淡点了点头,片刻后猛然惊觉,立即惊叫出声,“你连鱼鳔都不认得,还怎么制胶!”
他一边叫唤,一边转身去寻伙夫,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实在令人头疼。
片刻后,伙夫被辛子阑拉了来,笑道,“其实这鱼鳔很好找,二位可看见水面上浮着的膜泡了吗?”
黎夕妤与辛子阑立即点头。
“这便是鱼鳔了!”伙夫面上的笑意久久未退。
黎夕妤与辛子阑却转而对视一眼,二人皆自对方的眸中瞧出了浓浓的囧意。
原来……
那漂着不沉,看似最无用的膜泡,就是鱼鳔啊!
回复(3)
第六十章:补簪
认得了鱼鳔后,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黎夕妤与辛子阑将每一条鱼腹都剖开取出其内的鱼鳔后,便入锅开始熬制。
为防万一,黎夕妤只是取了三成的鱼鳔,先行熬制。
辛子阑坐在小矮凳上替她生火,她则抓着一支汤匙在锅中来回搅动着。
“小妤啊,你究竟因何要制胶?”辛子阑一边向灶台中添着干柴,一边若有所思地问。
“为了补一枚玉簪。”黎夕妤无半点迟疑,当即便答。
“玉簪?”辛子阑有些惊奇,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问,“可是你枕边锦盒中之物?”
黎夕妤淡淡点头,算是给了个肯定的回应。
“那玉簪可是你的?”辛子阑又问。
此番,黎夕妤眸光一暗,搅动着锅中之物的手也蓦然一顿。
她不由得想起了司空堇宥,想到他的面容,想到他的目光,想到他近来忽冷忽热的态度。以及……他冰冷无情的话语。
“那玉簪……”黎夕妤的声音小了几分,眼底有浓郁的哀愁,“虽不是我的,可它于我而言……很重要。”
她不知如今的司空堇宥,是否还在恨她?
如若他当真还在恨她,那么她将这玉簪补好,他是否便会减轻对她的恨意?
不知不觉,脑中心底,想的念的,竟全部都是司空堇宥!
黎夕妤立即晃了晃脑袋,企图将司空堇宥的身影自脑中抛却。
遂,她深吸了一口气,心绪慢慢平复。
而这时,一股淡淡的焦味徘徊在周身,令她猛然间回神!
她连忙搅动起锅中粘稠的液体,此刻鱼鳔已化尽,锅中呈着乳白色。
她搅着搅着,便搅不动了。
只因锅底某一处,已彻底被粘住。
焦味愈发地重了,黎夕妤正想再往锅中添些水,却突然瞥见辛子阑正埋头拼命地朝灶台中添着干柴。
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面色变得有些红润,额角有汗汽溢出,却仍在不停歇地添着火。
“辛子阑,火势太猛,这锅底已经糊住了!”黎夕妤立即开口,“你快停手,莫要再添柴了!”
辛子阑闻言,却是有些惊奇,“咦?怎么会呢?”
他惊奇过后,便起身向她走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汤匙,在锅中大力地搅着。
“辛子阑,你好歹也是名大夫,平时煎药便不需要考虑火候吗?”黎夕妤站在他身旁,无奈地问。
可辛子阑却似是全然不曾听见她这番话,只因他此刻正努力地与锅底的糊状物做着斗争。
“小妤啊,你放心好了,不过是糊了,我很快就帮你搞定!”辛子阑一边说着,一边加大了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