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一抱令黎夕妤心头一惊,下意识便去环抱他的脖颈。
他眼中满是笑意,温和无比,令人甘愿丢魂弃魄。
他并未抱着她走出帐子,而是缓缓将她放下,令她直起双腿,站定在地面。
黎夕妤的双腿虽未受伤,却也因着多日来的“拘禁”,而变得有些酸软无力。
司空堇宥一手揽过她的肩头,另一手则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搀扶着她,缓缓向外走去。
跨过内室,又穿过外室,清新的空气传进鼻中的那一刻,黎夕妤甚至未能看清外面的光景,便忍不住仰首,闭上双眼,深深呼吸。
而再睁开眼,方才发觉天色已暗,月明星稀。
今夜的夜空并不美,她不免有些失落。
可垂首的那一刻,眼前却是一片光明,照亮了漆黑的夜。
她放眼望去,只见在每一座营帐的帐顶旁,都悬挂着一只明黄色的纸灯笼。
宛如十个月前,她在司空府瞧见的院落。
此时灯光,照亮的不仅是夜色,还有她的心。
军中不时有将士往来,瞧见二人时,皆忍不住露出艳羡与祝福的神情。
黎夕妤听着自己蓬勃的心跳,不知何时挂上了笑容,转眸望向身侧的男子。
他的轮廓在这柔光的映衬下,显得柔和万般,却也倾煞了天下。
“喜欢吗?”他缓缓开口,低声问。
黎夕妤的眼眶突然一片潮湿,她紧紧地抓着司空堇宥的手掌,重重点头,“喜欢。”
这样的光景,她分明再喜欢不过。
她这过往的小半生,多是活在黑暗之中。
而有这样一个人,愿为她掌起大片灯火,便仿若掌起了余生光亮。
这是她这一生之中,所拥有的,最无与伦比的幸福。
“再向前走走看?”他又开口,却是在询问。
黎夕妤没有迟疑,立即便点了头。
她被他牵引着,一路走去。
她的目光始终盯着道路两旁的灯笼,欢喜于那温柔明亮的色彩。
走着走着,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也微微一滞,其内充满着惊奇。
但见前方的几只灯笼上,竟提了字。
那是司空堇宥的字迹,苍劲有力,大气蓬勃。
她望去,左右两侧相对称的,却是两句话。
这话语虽不长,却足够她铭记一生,饶是黄泉碧落,也无法忘记。
而这时,耳畔响起那道熟悉的男音,他开口,所说却是两侧灯笼上的题字,“纵管万世繁花,你乃天下第一。”
他的声音很低,却又清清楚楚地传进她的耳中。
她转眸回望着他,迎上那深邃的目光,萦绕在眼眶许久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他的话语,便是承诺。
是对司寇瑕一事的完美解答,更是对往后年年岁岁的真诚允诺。
纵管世间万千繁花又如何,她黎夕妤,便是他心中的唯一,任何人……都再入不得他眼。
二人未再继续走下去,相携着转身,踏上了回去的路。
尚未到得帐前时,突有一人闯了来,挡在了道路中央。
他一身黑袍,双眉紧锁,双拳紧握,却是闻人贞。
瞧见闻人贞的那一刻,黎夕妤心头一紧,下意识便攥紧了司空堇宥的手掌。
司空堇宥的眉眼也在顷刻间变得凌厉无比,冷冷地发问,“你来做什么?”
“少爷,”闻人贞的嗓音有些沙哑,目光之中充斥着隐隐的愤恨,“你当真,不会放过阿玥?”
“阿贞,跟在我身边多年,却连我的性子也摸不透了吗?”司空堇宥双眸微眯,话语冰寒,透着几分冷戾,“背叛了我的人,我绝不会轻饶。如今未曾将你也抓起,已是对于过往诸多情分的最大忍让。你虽暗中为我下毒,却终究并未犯下任何伤天害理的大罪。故此,我给你一次机会,但你也莫要一再挑战我的容忍限度!”
很显然,对于闻人贞,司空堇宥并未痛下狠手。
兴许是因着过往情分,也兴许是闻人贞所犯之事并不足以令他失去一切。
总之,司空堇宥此番,给了闻人贞一次机会,又何尝不是给他自己一次机会?
“阿玥是我唯一的亲人,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如何承受!”闻人贞突然咆哮出声,他双眶赤红,愤恨便也更多了几分。
司空堇宥却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吐出几个字,“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说罢,他揽着黎夕妤,自闻人贞身侧绕过,继续向前走。
在途径闻人贞身侧时,黎夕妤忍不住转眸望了一眼。
她瞧见那素来沉稳的男子变得有些癫狂,瞧见他漆黑的眉宇间,萦着深深的恨。
陡然间,黎夕妤的心猛地一颤。
她想起从前站站高高城墙上,闻人贞与她说过的话,“阿玥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在这世间最为牵挂的人。此生此世,我决不允许她受到半点伤害!而但凡是她想要的,我也必定会拼尽一切,为她争取!”
彼时,她并不懂得这话中之意,也不敢去深究。
如今,她倒是明白了一切。
闻人玥对司空堇宥的情,他这个做兄长的,自是知之甚深。
而闻人玥为了除掉她,暗中与厉澹勾结,背叛了司空堇宥一事,想必他这个兄长的,也是一早便有所察觉。
也不知他是否从旁劝说过,可无论如何,他最终的选择,却是帮助自己的妹妹。
闻人贞此人,他对司空堇宥的衷心,曾经必定是天地可表。
却终究是为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放弃了视他如亲兄弟的司空堇宥。
行走在司空堇宥身侧,黎夕妤仍旧有些放心不下,低声问道,“少爷,你分明知晓闻人贞也背叛了你,却又为何……”
“这兄妹二人跟在我身边多年,我自是了解。倘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们绝不会背叛我。阿玥终究抵不过妒意,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你,此间恩仇,早该一一了了。”司空堇宥的嗓音回荡在耳畔,却显得有些缥缈。
“而阿贞,他终究未曾伤害过我在意的人,我便给他这一次机会。便当做,为过往的诸事,下的赌注。”
他将再一次给予闻人贞一定的信任,却也将这,当做是一场赌局。
而孰胜孰归,却在人心。
回到帐中后,司空堇宥点燃烛火,又在床边陪伴了黎夕妤多时。
如同往日那般,到了该入睡的时辰,司空堇宥便起身,欲离去。
而黎夕妤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掌,轻声唤道,“堇宥……”
一声浅浅的呼唤,令司空堇宥浑身一震,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以眼神询问:还有何事?
黎夕妤坐起身子,靠在床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的目光璀璨似浩瀚星辰,又带了几分魅惑人心的力量,令他又是一震。
“阿夕,你……”他张了张口,却觉有些口干舌燥,身上颇为不适。
黎夕妤却垂下首,暗自咬了咬唇,脸色却逐渐变得红润。
她一手抓着司空堇宥,另一只手则攥起棉被,看似十分紧张。
司空堇宥盯着她半晌,虽不知她想要做什么,却柔和一笑,问,“夕妤,究竟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黎夕妤便蓦然抬眸,迎上他的眸子。
只见她的目光中似是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花,是从未有过的灼热。
而后,但见她启唇,竟道,“书上说,相爱的人,会想要付诸身心……”
她的话语轻和,嗓音越来越低,面色红润到羞愧难当,一双眼眸却含着几分期许。
司空堇宥却赫然怔住,他惊愕地盯着黎夕妤半晌,喉头轻轻蠕动了几分,却有些不知所措。
黎夕妤骤然有些不安,棉被早已在她的蹂躏下变了形状,甚至被她掌心所溢出的汗水浸湿。
“书……书上还说,”她颇为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无措,“女子若真心喜爱一个男子,便应为他付出一切,包括……身子……”
她支支吾吾着,早已是面红耳赤,却再也不敢抬眸去看司空堇宥哪怕半眼。
而她久久也未听见他的回应,一颗心便渐渐沉了下去,莫名的失落感袭遍心间。
又等了一阵,他仍是没有半点反应,黎夕妤的心便也彻底沉至谷底。
她缓缓松开手,不再去触碰他,可心中有多空荡,唯有她自己知晓。
她收回手,手臂下